來者正是“美羅剎”歸喬鬆,是歸喬青的妹妹,在離玉林莊還有兩裡地便吹響了跟阿姊聯絡的竹哨,聽到回復的口哨後便知其陷入困境,於是施展家傳輕功趕來。 從樹上躍到院裡時就已看清了全場的狀況,三河盟的幾大高手在圍攻一個小道士,從幾人的身手和激蕩出的真力來看,若非那道士牽製住這些高手,隻怕沒那麼容易解救阿姊。 萬不可和朱清標兩人正快速向擂臺移動。 “阿姊,你救其他人,我來擋住這兩個點子。”歸喬鬆瞪了餘童一眼,道,“餘童,剛才是你在叫羅剎惡鬼嗎,不如我現在就取你性命。” 餘童本是個話癆,被歸喬鬆一瞪眼嚇得臉色刷白,大氣也不敢出。 歸喬鬆哈哈大笑,每次收拾完餘童都讓她開心不已,嬌笑著躍下擂臺,雙手連連彈出暗器射向萬不可和朱清標。 暗器由遠而近,呼嘯聲中萬、朱二人見有十來枚之多,兩人小心應付,分別打掉兩三枚後其餘均輕鬆躲閃過去。 正想著這女子暗器功夫不過爾爾,哪知那些閃避過去的暗器竟然相互一陣碰撞後全部倒飛回來,二人措手不及都大驚失色,何曾見過這般詭譎的暗器手法,也顧不得什麼武林高手的身份了,匆忙中急忙合身撲倒在地才堪堪躲過。 才一抬頭看見又有兩枚暗器呼嘯著分別朝他二人打來,耳中還聽見歸喬鬆調笑道:“兩位身手不賴嘛,再試試這一鏢。” 二人看得分明,不過是兩枚飛蝗石罷了,各自運氣,或拍掌、或挺槌將其擊落。 不料歸喬鬆的暗器功夫盡得乃父真傳,在兩枚飛蝗石的呼嘯聲中掩蓋了緊跟在其後各有三枚錢鏢,都一字排開激射而至。 錢鏢扁平肉眼本就很難看清,一字排開在飛蝗石後萬難察覺。萬、朱二人臨到眼前才察覺到危險,但已經來不及反應了,隻聽得噗噗噗六聲,兩人都栽倒在地,那六枚錢鏢分別打在他二人身上。 歸喬鬆咯咯嬌笑起來,回頭招呼歸喬青等人趕快走下擂臺。 這一手鏢中藏鏢的手法,可以說是不良人中排名第二,隻比乃父差些火候而已。 歸喬青用口刀割開了餘童身上的繩索,才一脫困,餘童馬上嘰嘰呱呱地嘮叨起來。 歸喬青見怪不怪,默然地將邵幕達身上的繩索也解開了,可憐一方梟雄,一再被親人殞命打擊得已經神誌不清,口中絮絮叨叨地不知在念著什麼,隻機械地跟著歸喬青。 “這位女俠,也幫我把繩子鬆鬆吧。”綁在對麵的李建寧大聲道。 歸喬青心中猶豫是否要出手救下這個令人生厭的察事廳子,那人又道:“都是江湖落難人,何必介懷身份,不良人祖訓可還牢記?” 不良人祖訓很少人知道,歸喬青立馬掂出了分量,走過去割斷了他的捆繩,順便也把那個年輕的“人祭”也解開了繩索。 李建寧得脫自由,撿起一把寶劍,搶上幾步跟餘童一起扶起了邵幕達。 “餘童,扶著邵姨父快走。”歸喬鬆在臺下抬首吩咐道,轉過頭問道,“阿姊,你受傷了?” “不礙事,咳咳......”歸喬青氣息不勻還在咳嗽。 想起偷襲她的那個小人,抬眼望去,包有才已不知何時從橫梁頂上掙脫了正向院子大門跑去,歸喬青恨恨地道:“待我捉到那廝,定將他碎屍萬段。” 餘童忍不住插言道:“阿青不小心被人偷襲,受了傷。” “阿姊,還能打青招子嗎?”歸喬鬆說的青招子就是指的暗器,這是不良人的春典,也就是行話。 “咳......提不起勁來,勉勉強強吧。” 歸喬青丹田中掌中氣不足,餘童被施清壽的暗器打中大腿,李建寧也是腿上有傷,兩人瘸著腿扶起邵幕達徐徐前行。 一行人在歸喬鬆的護持下緩慢地向大門走去,無論是誰來阻攔,兩丈之外必定被其暗器擊中,果然盡顯歸家暗器的風采。 這時,萬不可和朱清標已經各自運功調整好內息,雖然兩人各中三鏢,但他們內力深厚,除了受些皮肉傷外,內息也隻被阻斷了片刻,少頃便已恢復。 “那婆娘休走,咱們再來打過。” 萬不可撿起一柄鋼刀,在身前舞起一片刀網一步步向歸喬鬆靠近,朱清標也提起一張大桌在麵前豎起了一個大盾,兩人左右夾擊,快速接近。 “潑賊,敢欺負我阿姊,讓你嘗嘗姑奶奶的厲害。” 歸喬鬆早知這些好手不是這麼輕易被打敗的,不斷地變換著方位,在閃跳中射出暗器分襲萬、朱二人,無奈大都被刀網和桌盾給擋住了。 眼看著他二人,一個將去往大門的路給堵住,另一個從背後掩襲,歸喬鬆焦急起來,身邊四人身上有傷走不快,還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她不敢遠離隻能在他們三尺之內近身守護,這樣就無法施展其輾轉騰挪的輕功來彈射暗器。 固守陣地是她這一門武功的大忌,所以她父親在傳功時就一再告誡,暗器與輕功二者缺一不可,缺其一便是離斃命不遠了。 眼睜睜地看著萬、朱二人逐步沖進了兩丈之內的最佳射距,又一步步接近到了一丈距離。 歸喬青也看得明白,喘著氣道:“阿鬆,不成了,不必管我們,你先脫身去吧。” 歸喬鬆搖搖頭不說話,盤算著脫身的計策。 還剩幾尺距離了,萬不可大吼一聲,脫手甩出鋼刀打向歸喬鬆,趁她側身躲閃之際,一步虎躍,起手便抓向她雙臂。 朱清標同時運足內力擲出桌子,那桌子呼嘯著飛來,餘童和李建寧拖起歸喬青和邵幕達就躲,怎耐幾人受傷後哪裡跑得快,躲得開? 就在桌子及身的一瞬間,邵幕達突然腦子有些清醒了,轉過身快速將三人攬在懷中,硬生生用背脊擋住了擲來的桌子。 邵幕達被擊中猛吐了幾口鮮血,直挺挺地站著竟然不知疼痛,餘童、歸喬青和李建寧在他的保護下並未受傷。 萬不可來勢兇猛,迅猛的掌力將歸喬鬆四周封住,她也不躲閃,雙臂一痛被他拿住,動彈不得。 萬不可大笑道:“哈哈,歸家暗器隻能打遠程,一旦近身連個三流功夫都不如。” 歸喬鬆不急不慌猛地低頭,一支背弩悄無聲息地從她的頸後激射而出。 兩人離得很近,這支背弩突然射出驚得萬不可一身冷汗,修煉了三十多年的功力也剎那間被激發出來,迅速鬆手仰身倒地。 隻聽嗖的一聲,一支短羽箭從他麵上劃過,臉頰被拉出長長一道血痕,歸喬鬆心中連嘆可惜。 朱清標躍到歸喬鬆身後,見她被擒心中暗喜,忽然歸喬鬆轉過身來舉起了雙臂,正詫異著,嗖嗖兩聲,兩支袖箭從她手臂上出人意料地射了出來。 那袖箭勁風十足,朱清標大驚,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慌亂間揮槌打飛了一支,另一支躲避不及被釘在了左肩上。 呲呲聲又響起,驚得萬、朱二人連連後躍閃避。歸喬鬆彈出了幾枚暗器,可惜射程都不遠,掉落在他們身後。 從歸喬鬆被捉住手臂再到萬不可和朱清標遠遁逃走,也就須彌間就發生了,短短時間內三人都經歷了生死轉換,各自心驚、各自後怕。 歸喬鬆趁這個空檔翻手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鋼弩,迅速卡上一隻短羽箭,悄聲道:“阿姊,咱們快走,快!” 餘童指著龍潛道:“美羅剎,咱們要帶上那道士。” 歸喬鬆皺緊眉道:“快走,少囉嗦。” “阿鬆,天霄道長要救,多虧他俠義心腸替我們打抱不平。”還是歸喬青心細,發現妹妹神色不對,悄聲問,“怎麼,受傷了?” 歸喬鬆悄聲道:“恐怕是不成了,那人武功恁地了得,我故意被抓住雙臂引他近身,想以背弩殺之。這會兒雙手酸軟提不起力氣,隻能靠袖箭和這隻鋼弩了。” 歸喬青舌撟不下,道:“幸好你跟阿耶學得滿身暗器護身——可惡,敢傷我小妹,把暗器囊給我。” 她接過暗器,雙手連彈,逼退了來堵截的莊丁和幾名弟子。怎耐她也是受過傷,打出這幾鏢竟然失去了準頭,打完之後也氣喘籲籲。 倒是歸家雙姝氣勢逼人,大夥兒知道她們暗器厲害,不敢太過靠近。 杜雄在旁高叫道:“烏甲幫弟子何在?結烏甲陣。” 十幾人同聲回應,都從胸前掏出一片烏黑的竹甲,迅速拚成了一麵大盾,十幾名嘍囉躲在盾後,竟是訓練有素慢慢移動起來,逐漸將散亂在各處的各幫人等集中在了其後。 烏甲幫之所以得其名,是由於幫中有製甲的不傳之秘。每年幫中長老都會選用一批八年長成的大青竹,用火烤成型後修成圓弧片,陰乾之後再浸油,待竹吸飽油後暴曬,如此重復九次,青竹變成了烏黑鋥亮的烏竹甲。 浸過油的烏竹甲刀砍不留痕,槍刺不得穿,十餘片就可縫製成竹甲,且總重不過八九斤,相較折沖府的鐵製甲胄動輒二三十斤,真是又可防護又輕捷。 受到烏甲幫的啟發,其他門派的弟子們也推倒了大桌做盾,一時間場上形勢逆轉。 十餘麵大桌再加上烏甲陣漸漸形成一個大包圍圈,逐漸向中心靠攏。還有些莊丁擎起長槍架在桌盾和烏甲盾上,被圍在中間的歸家姐妹頓時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萬不可和朱清標也逐漸定下心神,回想歸喬鬆並未乘勝追擊,反而奪路而逃,稍一琢磨便已明了,這小妮子定是手臂受傷,於是一聲呼哨,又分成左右兩邊再次掩襲過來。 萬不可先到,歸喬鬆抬起手朝他微微一笑,萬不可正納悶,一隻弩箭帶著罡勁的風聲激射而來,嚇得急忙倒地後滾才躲過,連朱清標也嚇得跟著後退。 歸喬鬆低聲跟歸喬青道:“阿姊,不妙了,機射暗器我隻剩最後三支弩箭了。” 歸喬青驟聞之下也是心慌不已,脫口而出:“那怎麼是好?” 雖然她手握暗器囊,但中氣不足,暗器既射不遠準頭也打了折扣。歸喬鬆隻靠著幾隻機射暗器防身,李建寧和餘童是瘸子,再加上幾乎無法行走全靠拖拽的邵幕達,五人頓時陷入了絕望。 群豪到底忌憚歸家暗器詭譎隱秘,還不敢過分緊逼,隻加倍小心地逐步靠近。 萬不可叫道:“那婆娘受傷了,大夥兒隻要小心她的袖箭和弩箭便可。杜幫主,帶烏甲大陣沖散她們就可各個擊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院子的另一頭,龍潛又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了,王太慈等人與其遊鬥,雖占不到便宜也不擔心被攻擊,他或站或行都無人敢招惹。若不是龍潛忌憚地麵會有人埋伏偷襲砍腳,早就沖到墻邊去了。 龍潛已經打消了冒險睜眼的念頭,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院子裡的一切聲音,聽到她們也陷入了險境,突然想到一個取長補短的方法,立刻大聲叫道:“歸家娘子,那麼快來與吾匯合。” 歸喬青知道天霄子武功過人,可作為倚靠,喜道:“阿鬆,小道士可信,咱們過去。” 餘童大叫道:“天霄子,我們在這兒,快來接我們。” 龍潛尋著聲音向她們靠近,紫簫劍下無人能阻得住,幾個閃身便來到歸喬鬆身邊。 歸喬鬆驚訝道:“你是瞎——眼睛受傷了?嚴重不嚴重?” 看到龍潛一臉的白石灰便明白了一切,很關心地詢問。 龍潛微微一笑道:“被這幫卑鄙小人用石灰下暗手偷襲了,現在的情形咱們隻有合作才能突圍。” “道長有何指教?” “拉住吾手,你指方位,引吾過去揍他們。” 歸喬青等人都拍手連聲道好。 歸喬鬆臉上蒙著黑紗,麵上早已飛起了紅暈,她還從未牽過年輕男子的手,正窘著,龍潛又道:“十萬火急了別再猶豫。” 歸喬鬆除了手臂酸軟,輕身功夫還在,隻得伸手牽住龍潛,一拉之下感覺他的手掌既厚實又溫暖,抬眼向四周看去,問道:“這樣......成嗎,咱們沖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