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露白,楊力猛地轉身進屋抹去了臉上的易容物,披上粗布氅衣,束了束腰間的龍吟劍,跨上馬朝南岸邊疾馳而去。旭日初升,江水滔滔東流而去。江上已有早起的幾葉漁舟,船公呼哨一聲撒下滿懷希冀的漁網,期待一天的好收成。楊力招呼附近的一艘小船而來,船主問明來意,聽說其欲過北岸,忙搖頭不允。楊力更不搭話,拋出一錠估摸五兩的銀元到船頭,船家見錢猶豫不決,楊力也不催促。船家終於下定決心載著楊力,彎曲迂回地將其送過江。楊力隨即又拋出一錠同樣的銀子給船家,吩咐其隨後兩天每日此時過來等候,約定過岸後將再付一錠銀子。如兩日過後仍不見人,便不用在等。船家收起銀子,心情大好地搖著櫓槳而去,江心後留下一圈圈的漣漪。 江北大營,用一望無際,連綿不絕來形容卻一點都不過分。楊力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離營寨不遠的一片樹林中。楊力跳上其中一棵較高的樹,攏目而望,隻見中軍帳的王旗迎風而展,圍繞著中軍帳是大大小小的兵營,不下千座。楊力閉目行功,將自己調整至最佳狀態。不久,一隊六人巡邏小隊經過樹林,許久又有一隊經過,楊力計算著兩隊間隔的大致時間。一個上午大概就有三隊經過,整個下午楊力都在樹上打坐休息,眼看日落西山,楊力掏出隨身帶的乾糧對付了幾口,又喝了點水。這時天邊最後一線紅霞也褪了下去,整個天地昏昏沉沉地暗了下來,唯見江上星星點點的幾帆漁舟起伏在江水波濤中。 楊力跳下樹來,隨手拾起一把石子揣在口袋中。靜靜地等待著下一批的巡邏小隊。沒多久,當又一隊金兵巡邏隊經過楊力埋伏的地方時,最後一人忽地被點倒地,楊力快速扶住其倒下的身體,不使其發出一點響聲,並迅速剝下其衣服換上。當這隊巡邏小隊再出樹林走向兵營的時候仍然還是六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最後一人已換了人。就這樣楊力隨著這隊士兵順利進入北大營後趁一個不注意就脫離了這隊人。當然他並不擔心這隊人後來發現少了一人,因為回兵營後就意味著任務結束了,有的懶散士兵會乘機開溜去乾自己的事。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一般沒人會去追究。 借著夜色的掩護,楊力在這軍中可謂如入無人之境,借著其靈活的身法和巧妙的輕功,黑暗之中如不是頂尖高手,即使打你麵前過,你還會懷疑自己是否剛剛晃了眼呢。但是越接近中軍帳,楊力就會莫名地感到壓力的漸增。摸索了約兩頓飯的功夫仍無所獲,這成千上萬的軍營中想要找一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即使楊力在期間俘獲一些散兵並逼問囚犯關押地,但也聽不懂金人嘰裡呱啦講些什麼,無奈之下隻好先送他們去奈何橋上等了。 此時已月上中梢,月朗星稀的天空沒有一絲雲,皎皎銀輪高懸,向著大地和江麵撒來柔和的光。寧靜祥和的江麵下暗藏著波濤洶湧。楊力借著月色緩緩向著中軍帳方向而去。突然一聲似有還無的微弱嬌喘聲從楊力的斜右方傳來,在這寂靜的夜晚還是被楊力明銳地捕捉到了。楊力心裡一時振奮便摸了過去,帳前隻有兩個衛兵正靠著手中的長矛打盹。楊力撩開營帳的一角向內窺視,“怎麼是她?”心中略有疑惑,隻見一個身穿藍衫藍褲,渾身是傷的少女被鎖在身後的木樁上。散落的頭發隨著低垂的頭顱垂落下來,藍衣上已無一處完整,被鞭撻後的血痕,血痂隨著鞭痕留下的破損處映了出來。有的地方甚至還在留著鮮血,剛剛估計是少女被疼痛折磨地忍不住發出的輕微聲響。 楊力偷眼觀察了下四周,四下已靜悄悄的,隻有蟲鳴聲不時撩動著這悶熱的夏夜。楊力繞到帳前,悄無聲息地解決掉兩名看守後,迅速溜進了營帳,此時少女並未發現已有人進入,仍然處在昏睡中。楊力細細觀察打量著少女身上的傷,幸喜隻是些皮外傷,於是從胸口摸出曹瑾為其準備的療傷藥物輕輕掰開少女的朱唇喂其服下。片刻少女悠悠轉醒,現是楊力後,不禁悲喜交加,兩行熱淚默默地流了下來。楊力助其打開身後的鐐銬並脫下自己的氅衣批在其身上,不知是體力不濟還是心力交瘁,少女緩緩地倒在了楊力的懷中,隻是低低地啜泣。楊力任其啜泣,隻是輕輕拍著其後背。 盞茶後,隻見少女梨花帶雨般的雙眼動情地望著楊力,輕啟朱唇道:“楊大哥幾番救我脫難,不知小妹該如何報答?” 楊力搖了搖頭說道:“應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未語先淚,少許應如凰才緩緩說道:“當日應河間五虎門之邀,集幾大門派之力偷襲金軍大營,希望擒得他們主帥逼其退兵。退而其次,如殺掉金兵主帥亦可亂其陣腳。不。。。不料他們好像事先有所防備,不僅調集了大批的江湖高手而且重兵圍住兵營。。。因。。。因而我等全軍覆沒。” “那令尊和令兄呢?”楊力插了一句。 不想這句正中了應如凰的傷心處,隻見其越哭越傷心,許久才緩了緩繼續說道:“師兄已死於天河幫史雲達之手,而父親他。。。他。。。也已死於史雲龍之掌下。”說完已泣不成聲。 “這兩個狗賊!”楊力臉色漲紅,手上青筋暴起。“我誓斬此二賊。”楊力憤恨道。 “那你有沒有看到我大哥阮天剛?”楊力突然想起趕忙問道。 “阮大哥自然隨我們一起殺來,不過後來亂軍叢中就和我們走散了,不知下落。不過依當日情形來看,能逃脫的幾率幾乎。。。幾乎。。。”不等應如凰說下去楊力便打斷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沒事的。”應如凰見如此說也不忍傷了楊力的心,便閉口不言了。 沉默,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應如凰自是陷入父兄的哀逝中,而楊力除了擔心阮天剛外,還深深地擔憂曹瑾是否也會受到如應如凰般的待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知道應如凰是練武的根底,身體底子自然要比不練武的曹瑾要好的多。這般打法,如是曹瑾,不死也脫層皮了。想到這兒,楊力不禁悲從心來。 許久,又或許隻是一瞬間。楊力扶著應如凰問道:“應姑娘是否還能自己行動?我還得繼續去找曹姑娘。”應如凰點了點頭,於是楊力從外麵剝下守衛的外衣給應如凰換上,又給她一把刀防身,出了營帳又把自己之前藏身的小樹林的方位指給她看,囑咐她在那裡藏好等自己。一切就緒後,兩人互道保重便分頭行事。楊力則繼續摸向中軍帳方向。 月偏西頭,楊力漸漸接近到中軍帳附近,這裡的營帳更多,連的更緊,有的地方甚至到了擠擠挨挨的地步,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一般。楊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步步為營,十分小心。王旗已隱約可見,楊力屏息藏身在一頂軍帳的黑暗中。忽然感到腳下有什麼異物,再看下去原來是個醉漢的腳。醉漢軍官迷糊地睜開眼直起了上身,見一漢人模樣,剛想開口喊人,楊力早已一個箭步沖過去點了其死穴,就在其倒下之際,他的左手正好是搭在旁邊架火盆的架子上,這一下架子連著火盆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大聲了。 “糟糕”楊力暗嘆一聲,心裡一盤算,此地已是敵營中心,再退出去恐怕已來不及了。不如擒賊先擒王。主意已定,拉開身形便乘著人還未來先沖向了中軍帳。以楊力的腳程,兩三個呼吸便至,可剛至帳門外,斜側緊鄰的帳營內一股罡風霎那而至,硬生生地阻住了楊力前進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