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迷彩護衛艦以極快的速度脫離了艦團,他們得在火星的救援隊抵達前,先找到遇難船隻。 相比於空間站裡的火星艦隊,海盜們在這方麵絕對是嫻熟的老水手,他們聽求救信號就像聽異性叫床一樣,每一個音調裡都能讀出好幾百字的深意。 隔著舷窗,陳北爾望向下方那艘遇難的擱淺運輸艦,很老的艦船款式,即便是在外部用肉眼觀測,也能輕易地分辨出相應的功能區塊。 動力部分被整個炸掉了,艙體上還有兩個洞,前半部那個應該也是炸出來的,後半部則更像是作業工具切割出來的——後半區應該是貨倉,很典型的海盜手法。 “什麼小魚小蝦也下得去嘴,真是不挑食。”張凱恩就站在陳北爾身旁,語氣相當嘲弄。 同樣是海盜,蔑視者從不對麵向一般平民的艦船出手,外行說他們是“俠盜”,內行都明白,他們是嫌棄單子太小沒油水。 陳北爾已經在穿戴裝甲了,張凱恩則依舊套著他那件敞胸的長風衣,寬大的手掌按在外艙門的邊緣,一副已經準備好了在等陳北爾的樣子。 他確實已經準備好了,艙門打開,劇烈的氣流吹動張凱恩的衣衫,露出他胸前那八枚爍動寒光的鋼釘,星髓的光芒無聲彌漫,魁梧的漢子邁開腿,一腳踩進了太空中。 張凱恩的星變能力是金屬化,在星髓加持下,他能在相當不短的時間裡憑借肉身穿越太空。 已經接受了諾曹背甲改造的陳北爾當然是沒這個能耐的,隻能老老實實地穿好星際裝甲——名字變化很大,但實際上,所謂的星際裝甲就是更便於行動和戰鬥的宇航服,根據規格不同,功能或多或少。 艦團的護衛艦並沒有針對地火運輸艦的接駁口,陳北爾和張凱恩隻能飄過這一小段距離,從運輸艦被炸開的缺口進入到艙室裡。 表示警報的紅燈還在瘋狂地閃爍,張凱恩在升降艙操作板上摸索了一陣,還好,升降梯還能運作。 兩人根本不在意已經被挖空的貨倉,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奔著“人”來的。 升降梯在客艙層再次打開,陳北爾邁步走進來,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重力。 艙室設備還在運作,客艙壓力已經恢復正常,應急供氧正在穩定輸出。 老歸老,這艘運輸艦的安全功能模塊倒是相當堅挺。 陳北爾在確認艙室環境,張凱恩則左右探視著穿過了一排排座椅,艦船遇難,宇航服設定的安全措施,已經讓所有的乘客都陷入了保護性昏睡,除非有人打開艙室的呼醒開關,或是維生功能接近極限,否則一般是不會有人能主動蘇醒的。 “北爾,”他喊了一聲,“你看這個怎麼樣?” 陳北爾起身朝著張凱恩這邊走過來。 一個靠窗的座位上,穿戴著老式宇航服的男人身影正頹然地依靠在座椅靠背上,他的頭盔上有一個明顯的彈孔,內部溢散著鮮血,明顯是死了。 陳北爾偏過頭,看到他座椅扶手上的液晶顯示器。 “馬丁。” 喃喃念著這個陌生人的名字,陳北爾下意識嘀咕:“這名字……” “名字可以換,”張凱恩提醒他,“地球人去火星,本來就要重新辦理身份證明,你隻是借用他的渠道而已。” 陳北爾點點頭,從腰上摸出一個小型的數據終端,就插在馬丁的座位接口上,從登艦信息裡,他能導出馬丁的一些具體生理參數。 年齡、身高、體重、血型之類的。 前三者可以含糊一些,火星方麵登記的本來也不那麼精準,就是血型不同的話,會稍微麻煩一點。 運氣不錯,這個叫馬丁的男人年齡身高都和陳北爾相仿,血型也一樣,就是體重偏輕了,陳北爾畢竟是個戰士。 “臉呢?”陳北爾問。 “戴副眼鏡吧,”張凱恩說,“先混過海關,等你的信息錄入到火星城邦庫裡,我再找人把照片黑了。” 地球方麵的檔案不大好辦,眾所周知,想從地外宙域把手伸進那個藍球裡邊,是困難至極的事情,可一旦落地在火星,那就有操作空間。 陳北爾倒不覺得張凱恩的方法有什麼不穩當,他隻是多看了一眼那個坐在馬丁旁邊的人。 張凱恩順著他的目光,一下明白了。 通常而言,這種運輸艦裡的乘客,互相之間並不熟識,但也有例外,尤其兩人坐的這麼近,很可能登艦的時候認識過,又或者馬丁被擊殺的時候,對方親眼看見了,那等陳北爾頂替,一下就會穿幫。 張凱恩摩挲著下巴,說道:“運輸艦已經停擺,火星的救援隊來了,肯定要重新安排乘客登上救援船,她坐在靠廊道這邊,會先離開,你隻要裝一會兒死,等她起身之後,錯開登艦,混進人群裡就沒有風險了。” 大家都穿著笨重的宇航服,在昏暗的艙室裡,哪怕有心確認也很難看清頭盔裡麵的狀況,張凱恩的辦法大概率是行得通的。 但陳北爾沒應聲。 他把手摸到腰間,從裝甲鎖扣裡掏出一把槍,當著張凱恩的麵,異常乾脆地把槍口頂在了那人的宇航服頭盔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砰”一聲槍響,血花在頭盔裡四散開來。 “最穩妥的辦法。”他說。 地球是法治社會,火星是法治社會,但這裡既不是地球,也不是火星。 蔑視者三隊隊長,蒼色裝甲的狼王,執行任務的時候,陳北爾從來不是一個婆媽的人。 張凱恩嘖了一聲:“難怪瑟娜每次見你都打哆嗦。” “她是冷的,”陳北爾強調,“一條短裙穿一年,巴不得讓全團都知道她腿長。” 馬丁的宇航服上有個洞,用不了,好在這種老款式的服裝不難找,艦團的護衛艦上就有,張凱恩麻利地跑回去給陳北爾拿了一套換上。 至於被頂替的馬丁先生,張凱恩非常細心地把他連人帶甲綁在了自家護衛艦的引擎噴氣口上。 沒有告別,陳北爾頂替了馬丁,係好了座椅扣帶,然後隔著舷窗,目送張凱恩的護衛艦離開。 他悄然合上雙眼,平靜地等待火星方麵的救援隊到來。 這不是陳北爾第一次離開艦團單獨執行任務,是的,和以往那些戰鬥沒什麼不同,他終將完成老爹賦予的使命,以從不失手的全勝狼王姿態,回到蔑視者的巨艦上。 一切重歸寂靜,紅色的警報燈無聲地閃爍著,除此之外,昏暗的客艙裡,就隻有座椅扶手上的液晶屏還在爍動光亮。 在陳北爾的右手側,是那個被他一槍打死的女乘客,而在更右邊,隔著廊道的另一側,那座椅的扶手顯示器上正顯示著昏睡乘客的名字。 薑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