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歲的張三豐。 穿著一件青色道袍,滿頭白發如雪,臉色微紅。 一向溫潤的雙目中,此刻忽的精光閃閃,目光灼灼。 素日裡佝僂著的背,話落之後也筆挺起來。 背著雙手站在窗前,渾身都透著百年宗師的威嚴。 當真不愧是中原武林的北鬥之望! 眾徒弟見師傅忽然一改往日麵目慈祥的樣子。 不禁心頭一震。 多年前開始,大家便都以為恩師年歲已高。 早已沒了中年時爭強霸氣的姿態。 此時才猛然發現。 即便到了一百歲,師傅還是從前的師傅。 膽魄如龍勝虎,兀自有著氣吞江湖的豪邁與自信。 幾個徒弟都興奮不已。 張翠山更是直接跪下,感激道: “師傅對弟子的恩情,弟子百死難報!” 其他師兄弟也都跪了下去,宋遠橋道: “弟子幾個雖學藝不精,卻也不敢有辱師門。請師傅放心,江湖上若有人想為難五弟,我兄弟七人,絕對同生共死!” 此時俞岱巖已經殘廢,但宋遠橋仍舊說是兄弟七人。 言外之意,是自己絕不會拋下三師弟。 他這話說得真摯,張翠山當即感動不已。 武當七俠雖然平時有各自的親疏。 但都是一些潛意識裡的小心思。 一旦麵對外敵,他們絕對可以為彼此兩肋插刀。 張三豐點點頭,恢復往日裡的慈靜,道: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們記住就行。” 眾人再次跪倒,異口同聲道: “弟子謹記恩師教導!” 張三豐連忙讓眾人起來,道: “我現在關心的,還是翠山孩子的下落,但不知那三名老者究竟何門何派。尤其蓮舟說的劍術高手,三十年前和我在漠北交過手,我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張翠山道: “那人聲音蒼老,顯然年紀也不輕,弟子是認不得。” 話剛說完,宋青書和王一龍剛好從門口經過。 張翠山便沖出去把青書抓了進來。 見太師傅和各位師叔都聚在一起,宋青書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他問道。 心裡有點慌。 “太師傅好奇被你打敗的那個老者,你快說說,他的模樣。” 張翠山說,在竹林對戰時天色尚黑,他沒能看清對方麵容。 但宋青書與他比劍時,天色已經大亮,倆人又出了竹林,絕對是看清了的。 宋青書搞不清楚狀況,一時支支吾吾沒開口。 幸好俞蓮舟站了出來,道: “那人穿著青色短布衫,有些枯瘦,滿臉溝壑,一張臉看上去跟死了妻女似的。但看裝束,應該不是蒙古人。” 張三豐道: “隻怕是華山或昆侖的遺老。” 俞蓮舟道: “師傅說得沒錯,從他的精妙劍術上看,此人絕對是一代劍術宗師。” 宋青書這才鬧明白,原來大家在猜測方東白的身份。 心裡頓時樂滋滋的: 嘿嘿,你們說的劍術宗師,現在已經是我宋某人的家奴了。 幾人猜測了幾句,張翠山早已放開了宋青書。 宋青書見這裡沒他什麼事,便打算腳底抹油,回去睡個回籠覺。 可四叔張鬆溪又忽然叫住了他。 張鬆溪屬於武當七俠裡的智慧擔當。 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足智多謀,往往能夠一針見血的指出事情的本質。 說白了,他腦子相對好使,沒那麼好忽悠。 宋青書見他叫住自己,心裡頓時生出不妙的感覺。 感覺在這個四叔麵前,自己很容易露餡。 果然,張鬆溪問道: “青書,你說說,當日抓走你的那個蒙古韃子,你具體是怎麼從他手裡逃脫的。” 眾人都是一愣,宋青書也是一腦袋問號。 四叔你問這個乾嘛,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張鬆溪笑道: “我隻是好奇,你聰明機靈,想出以竹替劍的法子,打退那劍術高手。不知又是如何對付那蒙古韃子的呢?” 原來他自忖平時足智多謀,堪比孔明。 但聽聞宋青書以竹替劍的機巧做法後,忍不住捫心自問: 若是自己處在當時那種情境下,能否想得出那麼好的辦法。 苦思一夜,答案當然是不能。 於是便更加好奇起來,這才貿然發問。 莫聲穀也來了興趣,道: “是啊青書,那韃子我和他交過手,當時他尚在馬上,輕易一掌,便將我拍得內息混亂。他內勁中透著陰寒氣息,顯然是一流高手。你又是如何跑脫的?” 宋青書快速眨眼,心裡叫苦。 他沒想到幾個叔叔會忽然追問這個細節。 瞬息之間,想不出說辭。 見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俞蓮舟也站了出來: “青書,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他此時才想起,自己當天在小鎮上遇到青書時,這小子一點傷勢都沒有。 不僅沒受傷,心情似乎還不錯。 隻是自己當時奔了一夜,急著要去同五弟匯合,見他沒事,便沒有細問。 可現在看來,那蒙古韃子來者不善,出手狠辣。 當時在破廟中,那一掌偷襲的功力,顯然是想要他的命。 此人並非善類,絕不會因為發現抓錯了青書,就把他放了。 相反,他應該殺人滅口才是。 宋青書心裡更著急了。 腦子快速轉動,前世今生的技能都調動起來。 可饒是如此,一下子也想不出好的理由。 何況老爹和二叔都在這,對於他的內功底子清楚得很。 扯謊的難度直線上升! 宋遠橋見兒子咬著嘴唇,半天不說話。 猜測這家夥可能又用了什麼有辱門風的邪門辦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怕宋青書好不容易在師傅麵前立起的良好形象再次毀於一旦。 當即便想給兒子開脫,於是轉移話題道: “此事我們改日再議吧。眼下有件更棘手的事,師傅,諸位師弟,前幾日,太平鎮分舵的舵主嶽倫上山找我,報告了一件很重大的事。太平鎮的方東平,閉關十年,最近出關了,據說悟出了一套上等的擒拿手法,準備在鎮上開設武館。” 莫聲穀起身怒道: “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這方老爺子是吃錯了藥嗎?若不是我此刻內力盡失,一炷香的功夫,我奔下山去,打得他滿地找牙!” 俞蓮舟道: “七弟不可沖動,方家雖和我武當有過一些不快,但咱們還是要以理服人,不可持強淩弱。” 宋遠橋眼看話題被轉移,心裡鬆了口氣。 沒想到下一秒張鬆溪又道: “方家的事,我過兩日要去采辦師傅百歲壽宴的物事,屆時登門去跟他們說清楚。青書,你還是給我們講講那蒙古韃子的事吧。” 宋遠橋一腦袋黑線。 宋青書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淡淡的嘆了口氣: “四叔你當真想知道?” 張鬆溪點了點頭,一臉期待。 宋青書於是清了清喉嚨,拉過一張凳子,請張三豐坐下。 自己則來到窗邊,準備再次迎接屬於他的高光時刻。 心裡還勉強嘆了口氣: 唉,我一心想要做個低調的人,你們為啥總要逼我裝叉呢。
三十六 都是你們逼的(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