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宋軒婉拒他們的相送:“剛才劉大嫂已指過她家,我們自行前去便可,不勞煩大嫂了。” 等兩人出來好遠,潘嶽才問道:“大人明明是自己出的銀兩,為何說是縣令大人的意思?” “他家裡哪裡買得起什麼補品,若不這樣說,他們怎麼可能收下。” “可是,如果說是大人自己的意思為什麼就不收呢?” “大人是父母官,為窮苦的百姓出些銀兩又如何呢?若說是我,還沒有這麼大的威信,不足以讓他們收下。” 潘嶽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道:“大人,戚大哥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啊,為什麼要滋補呢?是平時太累了嗎?” 宋軒聽見後,反而麵色凝重的搖搖頭,說道:“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隻是聽他們口述一番,料想著這病應該就是多休息休息便能緩過些來。” 潘嶽雖未再說什麼,但是對宋軒送銀子的行為有些羨慕,宋捕頭不愧是世家大族出生,二錢銀子就這麼送給毫不相乾的農戶,假借縣令之名也不在意,想想自己什麼時候能如此闊綽。 二人急著去劉農戶家,不到一刻鐘,便走到了。 一進院門,潘嶽便喊道:“劉大嫂,宋捕快來了。” 那劉家農婦今日已見過宋軒,便迎出來,隨後還有一對老夫婦,扶著門框在張望。 潘嶽也迎過去,說道:“劉大爺、張大媽你們怎麼出來了?你們身體不好,快進屋吧,我們大人不是這麼多禮的人。” 經過半個多月的相處,潘嶽發現宋軒在衙門裡一點沒有什麼少爺的架子,許多事情都不假以人手,和他們相處更不會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難得的是,宋軒還很體恤百姓疾苦。 不過就一點不好,有些潔癖…… 這麼一說,二老笑道:“謝謝大人。” 宋軒看見,果然,劉老農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張農婦半瞇著眼睛,摸索這門框進門的。 劉家農婦局促的攏著雙手,勉強的笑道:“讓大人見笑了,俺家裡就這個情況,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大人見諒。” 宋軒製止她繼續說下去:“宋某也是奉命來查看,沒什麼周道不周道的,這是宋某的分內之事。” 當他說著,進屋一看,床上躺著的人,近乎枯槁,麵頰毫無血色,若不是摸到脈搏,會以為此人乃一具屍體。 不管是摸脈,還是看此人的瞳孔,他都沒有醒來。 宋軒心中有些成算:劉農戶隻不過是更嚴重些,卻是和戚農戶一樣的病癥。 於是,他問道:“都是一起下地的,為何劉大哥要比戚大哥嚴重許多?” 劉家農婦一聽便抹著淚說:“這俺就不知道了,俺家男人平時做工是一點不作偽的,他比戚大哥年輕,有些重活都是搶著乾,我原以為是他累著了,不成想,卻病的這麼嚴重。後來,俺隨戚大哥去下地,發現並非如此,戚大哥也跟俺搶著乾些重活,但也不似他這般。” 劉農戶的爹娘聽了,也跟著抹淚,不想哭聲驚動了搖床裡的孩子,啼哭聲從另一間屋裡傳來,劉家農婦走過去,抱起孩子哄他。 劉老農說道:“俺們怕孩兒他爹得了什麼傳染病,將病傳給孩子,一直不敢將他們放太近,隻得放在俺們老兩口床邊,難為我這兒媳,又要照顧俺們,還要照顧孩子和孩兒他爹。”一家人又齊齊抹起淚來。 劉家的情況,潘嶽是知道的,劉老農婦眼睛不好就給別人漿洗衣裳,劉老農呢,年輕的時候去林子裡打野雞野兔的時候,將腿摔折了,這些年地裡的活乾的慢,便跟著戚老農一起編些竹籃,打一些木桶。 如此,家中大小事務全靠小兩口裡外操持,這不,劉農戶病倒後,劉農婦便成了家裡的頂梁柱。若東家不欠著月錢,還能撐下去。 宋軒看看屋子周圍,也未發現異樣,便未將八卦鏡拿出。 同樣,宋軒贈予二錢銀子給劉農戶一家後,便帶著潘嶽在兩家周圍又巡視了半晌。 “潘嶽,你可知兩家人,在給誰家做工?” 潘嶽沉思片刻說道:“若我沒記錯,應該是給城北梁員外家耕地,給他家耕地好些年了,有時候梁員外家中有什麼重活還會叫他們去,好像還額外給錢,不過這梁員外倒沒拖欠過工人的月資。近年,從未發生過這等事情。而且我還聽說,梁員外寬厚些,逢年過節的,還多給長工、短工些豬肉,以便他們能過個好節。” “那聽你這麼說,梁員外這樣的寬厚之人,不該拖欠他們的月錢啊?” “這也不好說,梁員外寬厚,可他母親卻是個蠻不講理的,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見梁老太太讓人大罵一個過路的姐姐,我聽著原因是說她過去的時候,手中抱著的盒子撞到了她的孫子,將他的胳膊撞出了淤青。” 宋軒一臉疑惑,隻聽潘嶽麵露譏色,諷刺道:“一個盒子能把胳膊撞出淤青我是不信的,左不過是她那個敗家的好色孫子瞧人家姑娘漂亮,故意撞上去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放肆?” “大人啊,你才來不久,是有所不知,咱們泰安城啊,有幾個小霸王,那是誰也不敢惹的,就連縣令大人都瞧著他們頭疼。” “這是為何?”宋軒確實在泰安待的時間不長,許多事情還知之甚少。 “就拿這梁員外來說吧,每當遇到荒年,他都放私倉,開粥棚,每年還給縣學裡捐二十兩紙筆費。想這一年,梁員外賑濟百姓的錢,倒比縣令大人的俸祿還多呢,況且,他那個兒子平日裡霸道些,但吃飯也不賒賬。人是好色之徒,但逛的都是花樓,又不強搶民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說這平日裡找茬什麼的,又不犯什麼大罪,李大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宋軒是聽明白了,合著這梁員外是給兒子積德呢? “其他的,要不是像梁員外這樣善與好施,要不是朝中有人,犯的事又不大,隻能略加教育一番,又不夠動刑的。要是不懲治吧,大人又覺得對不起百姓,時間一長,大家也都躲著這幾個霸王走路,大人更是遇上他們的案子就愁的睡不著。” 兩人說了一路,來到泰安城中,正趕上午飯時間。 宋軒看看日頭,問道:“咱們先吃飯吧,然後再去梁家可好?” 潘嶽嘿嘿一笑:“我還是回家吃吧?我家離這裡不遠,穿過兩條街便到。”潘嶽給宋軒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宋軒問:“我記得你說梁家在城北?往哪裡走?” 潘嶽指著相反方向說:“就在那邊,大約走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 “算了,辦案要緊,咱們就在這酒樓將就兩個菜吃就行,你這一來一回的耽誤時間。” 潘嶽心中不禁嘀咕:酒樓點兩個菜還是將就,那平時自己發了月錢,在路邊吃一碗餛飩豈不是將就中的將就? 不過,他也隻得不情不願的跟著宋軒,小聲嘀咕:“好吧。” 宋軒進了店中,立刻有小二過來招呼:“兩位來點什麼?” “找個乾凈的位置,一碗紅燒肉,一盤炒肉絲,一盤醋溜白菜,再來一份西湖瘦肉羹,三碗米飯。” “好嘞,兩位裡麵請~”小二將二人引到一個僻靜一些的角落裡的位置上,就去上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