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嶽下馬,和楚君秦並排走著,說著話,聲音不大,足以被前麵不遠的宋軒全部聽到。 “楚姑娘這是追了一路?” 楚君秦笑笑,緩解一下宋軒留下的尷尬,說道:“我剛路過,看你們像是昨晚遇見的人,我就說追上來看看,我仔細一瞧,還果真是。” “楚姑娘還挺關心薛貞的嘛!” 說到這裡,那楚君秦是氣短的,隻得岔開話題:“鄰裡之間互相幫助。哎,小哥你怎麼稱呼?” “哦,對了,我叫潘嶽。” “楚君秦。”她大大方方的和潘嶽自我介紹,然後神神秘秘的問:“那,那個冰塊臉呢?” “那是宋大哥,我看你和我年紀相仿,可以隨我稱呼。” “那不一定,說不定我隻是看著顯小呢?又或是那個冰塊臉長得老呢?” “不會的,宋大哥再過幾個月便是十八歲生辰了。” 楚君秦撇撇嘴,說道:“哦,那是他老一點。” 宋軒在前麵聽見,嘴角抽抽,想著:等我回去不把潘嶽打死才怪,再往他臉上刻上兩道皺紋,看他還敢不敢在不認識的人跟前透我的底兒。 宋軒將馬拴在薛家門外的那顆歪樹上,他家大門敞著,宋軒還是在門上敲了敲,薛易從裡屋出來,一瞧是宋軒,恭敬的鞠道:“見過宋大人。” 宋軒工工整整的回禮道:“大郎有禮。” 潘嶽和楚君秦進來的時候,正看見兩個人在行禮。 這時,薛呂氏從屋中出來,見一院子人,當她看見宋軒和潘嶽的時候,笑道:“宋大人、潘嶽來啦?你看院裡被兩個娃鬧騰的亂的。” 其實院子裡不過是散落了一些木柴,放著兩個小板凳。 然後她又看到楚君秦,隻是淺淺地說道:“蘑菇姑娘來啦。” 自從薛五因為楚君秦的話將薛貞賣到鬼市後,楚君秦一直躲著薛家人走。雖然薛呂氏並沒有多聰明,猜不到是她的緣故,但是因為忌諱她被家裡趕出來的原因,總是不能像她剛來的時候熱情的笑臉相迎。 潘嶽小聲問:“他們為什麼都叫你蘑菇姑娘?” 楚君秦麵色不豫,說道:“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又不是什麼好事。” 潘嶽雖然還好奇,但是仍然點點頭“哦”的一聲不再發問。 薛呂氏開口問道:“宋大人,我家貞兒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 薛易伸著脖子,聽宋軒的回答。 “是有消息了,但是現在有點棘手。” “啊?是怎麼了?” “易兒,你先去屋裡陪弟弟玩好嗎?”宋軒拍拍他的腦袋。 薛易很不情願,但是他還是很懂事的點點頭。 等到薛易進去以後,宋軒也不避諱楚君秦,對薛呂氏說:“上次薛五也說,薛貞是被賣去鬼市的,那個地方你知道是乾什麼的嗎?” 薛呂氏茫然的搖搖頭,上次她是第一次從丈夫嘴裡聽見這個地方,否則也不能找不到女兒。 “鬼市是陰間的交易場所。” 薛呂氏一聽這麼驚世駭俗的地方,眼淚就掉下來了,用袖子不停地擦眼淚,淚水還是不住的流下來。 “俺就知道那是個殺千刀的,狠心地把女兒賣到陰間去,這可是要俺的命啊。” 潘嶽安慰她道:“但也不是沒有贖回的辦法。” 薛呂氏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是什麼個辦法?” 潘嶽不知如何開口,有些無措,薛呂氏卻殷切得看著他。 潘嶽實在沒有辦法,求助般地看看宋軒,薛呂氏又轉向宋軒。 宋軒輕輕嘆口氣,說道:“需要一個人將靈魂賣給他們。” 這一番說辭雖然聽上去匪夷所思,可是薛呂氏立刻拉住宋軒的衣袖,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胸脯,說道:“我可以,我可以的。大人,我賣給他們。” 潘嶽麵露難色,說道:“呂大嫂,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薛呂氏眼中滿是疑惑:“難道不是將靈魂賣給他們就行了嗎?” 宋軒嚴肅地說:“不管是生是死,隻要將靈魂賣與陰間,便永世不得超生,永遠不能轉世輪回,要在十四層枉死地獄受盡苦楚。” 楚君秦一下拉住宋軒,說道:“那你為什麼要用生靈魂去換他們?” 宋軒對她本就沒有太多好感,隻不過是她為了薛貞跑了幾天鬼市,宋軒才不那麼討厭她,扒開她的手,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說:“我說了,不管生死,隻要靈魂賣與陰間就要受到懲罰,我用一個換兩個,你覺得呢?” 楚君秦無助的放下手,呆站在原地,卻聽見薛呂氏像是下定決心說道:“大人,俺願意,隻要能救下貞兒,俺都願意,俺可以下地獄,隻求俺的貞兒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能好好活著。”她由堅定的說話,到慢慢哭坐在地上。 薛易一直扒在門上聽他們說話,這時他跑出來,抱住薛呂氏,哭道:“娘,憑什麼要你去,你不在,我們三個該怎麼活。” 薛呂氏看著兒子,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易兒啊,以後弟弟妹妹就托付給你了,娘不能再照顧你們了。”她雙手顫抖地撫摸著薛易的臉龐。 薛易卻甩開母親的手,對著宋軒說道:“大人!是那個人賣掉貞兒的,要換,也要拿他去換,若不是他,俺家裡根本就不會變成這樣!俺娘為了養俺們,沒日沒夜的勞作,白日裡跟著那些老爺們一起乾力氣活,晚上回來還要熬著油燈做針線,你看她的手上全是口子。”說著,將薛呂氏的手拿出來給眾人看,這是一雙滿是裂口的手,粗糙得不像一雙女人的手。 “那個人隻會拿著娘的錢去賭,還賣掉妹妹,娘就得白日跑遍泰安去尋。這個家裡,就連妹妹都在給人家漿洗衣服還債,還要帶著弟弟在家做飯。這個家,一切的禍事都是因為那個人。”薛易恨恨地說道。 薛呂氏一把捂住薛易的嘴:“易兒,不可這麼說,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爹,若是說大逆不道的話是要遭天譴的啊!” “大人,可不要聽易兒胡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孩子遭了大罪,自從一年多前孩兒他爹沉迷上賭錢,易兒就跟著俺一起出去做工,俺搬大袋子,易兒就背小袋子,那工頭黑心,這麼累,易兒每日隻得十文錢,一般大的孩子都比他高,比他壯,他吃不飽飯,還要跟著俺受罪。” 薛呂氏說著說著又哭起來:“孩兒他爹以前不過就是遊手好閑,家裡還算過得去,可是自從他染上賭錢的壞習慣,兩個孩子就沒吃過肉,菜裡連個油花子都沒怎麼見過。鄰裡親戚,能借的都借過來了,這不前幾天才托大人的福,從那個死鬼那裡看到個回頭錢,將家裡的錢都還了,還給孩子買了肉吃,俺的貞兒,俺的貞兒居然在死人待的地方受苦。” 楚君秦早就在一旁泣不成聲,不停地撫著薛呂氏的後背,潘嶽也是偷偷地抹淚。 宋軒嘆口氣說道:“如果要收生魂靈,就必須在兩人都得知過程的情況下,相互配合才能取成功,就算我們取走魂靈,但是肉體還是不會即刻死去。失去魂靈的人就會如常人一樣躺在床上,白天睜眼,晚上睡覺,直到形色萎靡,慢慢在痛苦中死去,不會叫,不會喊,隻得如同腐蛆一般扭動,這時間大概要持續近一個月的時間。你要想好,到底怎麼辦?” 楚君秦聽後,先是指著宋軒罵道:“宋大人,原本我以為你心腸硬隻是因為討厭我,不願意理會我,這都沒有關係。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居然可以這麼鐵石心腸的說出來。你要呂大嫂怎麼辦?她能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用她自己去換貞兒嗎,她家裡的孩子怎麼辦,以後貞兒要是知道自己是被母親這麼救回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要怎麼過今後的生活,每年清明她要怎麼麵對為她獻出生命的母親?你真是枉為人子!” 潘嶽雖然之前隻是見識過宋軒那麼一點點的無情,但是這次他確實無法接受宋軒的無動於衷。可也不能任楚君秦對宋軒的指罵。 “楚姑娘,我們大人也是為了薛家跑前跑後,為了薛貞和許老鬼討價還價,你不知道鬼市的兇險,全靠我們家大人擔著……” “得了吧,我看他是為了不讓我買到薛貞,故意抬價,本來他可以提別的條件讓許老鬼滿意。” 插刀就插心窩子,宋軒依舊如常質問:“楚姑娘,我為何要去鬼市大費周章,都是因為誰?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討價還價?如果你知道什麼條件能讓許老鬼滿意為什麼還能等到我去?再有,憑什麼你覺得我在抬價?你知道生魂靈和死魂靈對鬼的區別是天大的,卻對人來說差別不大,特別是快死的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可是,你來逼呂大嫂又有什麼用呢!難道要用她的魂靈去換薛貞的嗎?你這不是救,隻是換而已!” “我沒有逼她,我是來告訴她實情,用一個換兩個就是救。” 宋軒不想再和她廢話,隻是對薛呂氏說:“薛貞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有事情我讓潘嶽來通知你。” 撂下這麼一句話,宋軒便出門去,潘嶽也安慰薛呂氏兩句,跟出門去追宋軒。 薛呂氏看著薛易,又看看楚君秦,抱著楚君秦的胳膊哭訴道:“蘑菇姑娘,俺到底該怎麼辦啊!” 楚君秦隻得默默地抱著她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