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青抄起筷子夾了兩口菜說道:“打開經脈丹田不過是第一步,日後少不得多加鍛煉,要對真氣運用自如。” 顧北許點點頭伸出了手,董梧秋便明白過來,扶著顧北許的胳膊攙起了顧北許。 “蜀將軍江湖人稱半段槍,擅使一桿斷了一半槍桿的長槍。可我有一事不解,怎會有人使一件斷了的兵器?更何況是蜀將軍這般赫赫有名之人,天下各大劍坊應當排著隊給蜀將軍送兵器才是。”顧北許問道。 “這也說來話長了。”蜀山青抿了口酒砸吧了砸吧嘴,陷入回憶當中。 五十五年前,正是東鳶盛世之時,彼時東鳶已傳承三百餘年,正值成德皇帝在位,開創千年以來的成德盛世,永安城夜不閉戶,天下人路不拾遺,百姓載歌載舞,天下好不歡樂。 麟州屬邊境軍鎮,此種邊境州城之中,將軍手握大權。蜀山青生於麟州將軍府,出生之時有白鶴落於屋頂啼鳴,麟州將軍及將軍夫人大喜,將這唯一的兒子視若珍寶,取名蜀山青,又大排筵宴,舉州同慶。 但將軍及夫人初為人父母,隻知曉過分疼愛過分嗬護,蜀山青被父親命令及冠之前不許離開州城一步,又吩咐城門守衛嚴加看管,雖說麟州城也並非一座小城,可在此處呆久了總是會膩的。 將軍終究是將軍,該有的威嚴不曾丟了,雖說對於蜀山青也不多加管教,但隻要是敢去沖撞守城侍衛踏出城門便少不了一頓打,蜀山青這才慢慢放棄了出城的念頭。 城中無蜀山青不可去之地,向爹娘要錢給錢要馬給馬。所幸將軍夫妻二人對於教子也極為重視,聘請了一位大儒士來親自教導蜀山青,蜀山青這才並未成為一個紈絝的混世魔王。 蜀山青在麟州渾渾噩噩活了十八年,他自幼聆聽先生家國教誨,書本演義小說中的故事又頗為精彩,他逐漸厭倦了這也無聊的日子。 城中有座最大的酒樓最上層四麵皆空,在此處瞧得見整個麟州夜景,這兒隻擺放了一張桌子。 某日清晨,蜀山青自那張酒桌上醒來,酒桌旁還零散趴著幾位酒肉朋友酣睡。 刺眼的日光令他有些睜不開眼,他微微抬手遮了遮陽光,卻瞧見了一個背影。 那人戴著鬥笠,懷抱長劍,腰間掛著酒壺。 人?什麼人?這兒想來隻該有他們幾個人才對,怎麼會有其他人在。 “誰?”蜀山青警惕問道,畢竟是將門之後,自幼追隨父親耳濡目染,該有的警惕不會少。 “我隻是個過路之人,到此處討口酒喝。”那人轉過頭來看向蜀山青。蜀山青看清了他的樣貌,臉上滿是風沙痕跡。 “聽說你這兒有麟州最好的酒,我便來了。”那人自說自話走來,蜀山青順手便摸向了腰間掛著的刀。 “不必驚慌,我隻喝酒,不殺人。”那人逐一掂量過桌上的酒壇,有些剩酒的,便拿起來打開了腰間的酒壺灌了進去,“不過我有個比你小七歲的兒子,他若活到你這般年紀整日酗酒,我就讓他滾回娘胎裡去。” “看閣下這身行頭可是武林中人?”蜀山青問道。 “是也不是,我是天下百姓,也是江湖武夫,也可以是家國根基。”那人仰頭灌了一口酒贊嘆說道,“果真是好酒,你還真會享受。” “你這人說話挺有意思的,看你腰間掛著的劍,定然是個用劍的高手?”蜀山青略微放下心來,這人瞧著倒是真不像什麼壞人。 “高手稱不上,你有興趣?” “耍兩招瞧瞧,我還沒見過劍客耍劍呢。” “你小子話裡有話,耍可以,兩壇酒,就這種酒。” “這酒可是要一百兩銀子呢,一壇!” “兩壇,不議價。” “好好好兩壇就兩壇。” “瞧好了!” 那人眼神陡然淩厲起來,拔劍出鞘,任督二脈真氣交替噴湧而出,衣衫獵獵作響,酒桌旁的三五人似是有所感紛紛醒來,卻瞧見了一個樣貌怪異之人盯著他們握劍運氣。 劍芒如星,那人握緊了劍大喝一聲一劍橫掃如勾月,幾人嚇得臉色煞白。 轟然一聲巨響,劍客對麵兩根柱子應聲斷裂倒塌砸下,閣樓頂失了一邊柱子支撐頓時間便傾斜搖搖欲墜,最終還是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眼看便要砸中閣樓內的幾人,竟然有人當場褲襠一濕,又嚇暈了過去。 劍客不屑一笑,又一劍劈出,樓頂一分為二,轟然倒地,而閣樓內的幾人毫發無傷。 “好劍。”蜀山青咧嘴笑道。 “好氣魄。”劍客也不由得贊嘆了一聲蜀山青的膽識,他並未如同那些酒肉朋友一般互相抱緊了哭爹喊娘。 “明日把兩壇酒送往八方胡同口,這兒我可就不管了。”劍客一笑,便要轉身。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顧江鴻。”劍客轉身,腳尖一點縱身一躍,竟是直直跳了下去,蜀山青驚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哈哈,大俠好身手!” 酒樓修繕自然落到將軍府頭上,次日蜀山青攜了兩壇酒來到八方胡同,遠遠地便瞧見了顧江鴻。 “大俠!”蜀山青大叫道。 “謝過少爺的酒。”顧江鴻笑道,拎了酒壇轉身便走。 “大俠!” “怎的,還有事?” “外麵的高手多嗎?” “多,多極了,你不妨親自去看看。” “我也想親自去外頭瞧一番,可我被囚禁在這麟州,哪裡也去不得。” “有所耳聞,不過我倒是知道個出去的路子。”顧江鴻挑了挑眉。 “這城內外如此守衛森嚴,怎可能有出去的路子?” “二百兩。” “你搶錢啊。” “沒辦法,老婆讓在家看兒子,背著老婆偷跑出來的,沒帶錢。” “行行行。” “今夜子時收拾好東西在這等我。”顧江鴻說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到了子時,蜀山青收拾好了東西,趁著夜色來到二人約好之地,顧江鴻早早在此等候。 “去哪?” “城中有排水道,順著排水道便可通向城外。” 顧江鴻領著蜀山青往前走,邊走邊絮叨:“有機會領你認識認識我兒子,我兒子早晚是個大人物。” “行行行快點吧昨天怎麼沒見你這麼絮叨。” 蜀山青逃出麟州一路上順利得有些過分,跟著顧江鴻走了半晌,才發現麟州早已在身後了。 “我二人就在此分道揚鑣,我還有我的事要做。”顧江鴻說道。 “我該往何處?” “路在你自己腳下,想怎麼走,便怎麼走。”顧江鴻言罷便轉身走,“去往永安城吧,看看天下最繁華之地,看看那不夜城。” 蜀山青回過頭來看向麟州方向有些出神,他終於逃出來了這個囚禁了他十八年的牢籠,可一時間他有些迷茫了。 他並未去永安城,這天下高手如雲,他去往了江南,欲拜江南十六槍為師。可那時的他已流浪數月,手裡的銀子早已花乾了,身無分文連拜師禮都買不起。他在府外跪了七天,似是被他的誠心所感,才收下他做了徒弟。 師父贈與他一桿槍,對他的悟性根骨大為贊賞,六年後便學完了師父的全部本事,出師遊江湖。 他花了不多的錢買下了一匹坡腳馬,他牽著那匹馬哈哈大笑,這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蜀山青挑戰天下各路武夫,兩年來無一敗績,又自創三招將十六槍改為十九槍,風頭一時無二。這些江湖中的小蝦米他已提不起興趣。他想起了顧江鴻,那一劍的風采他至今歷歷在目,他變得有些狂妄自大,認為這天下武夫也不過如此。蜀山青來到永安城,向天下第一手段殘忍的剔骨刀下了戰書,約下三日後城門外一較高下。 有人對蜀山青大為贊嘆,牽來天下最好的馬贈與蜀山青,永安城百姓津津樂道,大多看好蜀山青,蜀山青自以為勝券在握。 可比武當日,二人約在城門,周圍三百仗外站滿了圍觀的百姓。蜀山青才遞出一槍,剔骨刀側身躲過,一刀,便將蜀山青的槍砍做兩段。 蜀山青手中隻剩下了光禿禿的半截木槍桿,他下的戰書是生死自負,這一下高下立判,而江湖傳言剔骨刀並非什麼好人,他對於手無寸鐵之人趕盡殺絕。 剔骨刀大笑譏諷,這般武藝也好意思來上擂臺。 蜀山青鎮定了思緒,一言不發撿起了有槍頭的那半截。 勝負還未分!蜀山青說道。 “那半截槍能做什麼?犁地嗎?” 蜀山青恍若未聞,他絕不能退,他一旦退了,他八年以來一往無前的槍道一途便徹底敗了。屆時這便是他的心魔,再難提起槍麵對自己的心。 “勝負尚且未分!”蜀山青深吸口氣說道,剔骨刀冷笑一聲,拔刀便起。 “我倒要看看你這桿斷槍能如何!” 蜀山青握緊斷槍,任督二脈真氣瘋狂湧動,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發出振雷般的悶響! “你這天下第一能否接下我這一破槍!”蜀山青大喝一聲,盯死了城墻下的剔骨刀。 “來!”剔骨刀摘了鬥笠扔在一旁,抬手一刀揮出。 剔骨刀抬刀,刀光如寒冰,極其誇張的刀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這刀罡足足有二十丈,圍觀眾人倒抽一口涼氣,眾人之中無人可接下這一刀,可蜀山青抬槍便迎了上去。 刀罡槍尖碰撞,那刀罡雖滿是真氣,蜀山青卻將真氣全凝在槍尖一點,槍尖通紅如烈火灼燒,眨眼間便破了那刀罡,隨後雙腳發力,身形轉眼消失不見,眾人一片嘩然,再回過神來,蜀山青已至剔骨刀身前! “鎮海槍!”蜀山青槍尖直指剔骨刀咽喉而去,剔骨刀瞪大了雙眼,心中暗道不妙,可這一槍他是躲不過了。 轟然一聲巨響,城墻激起大片灰塵,眾人看去,隱約可見二人皆是站立墻根下。 這一槍被躲過了? 可待灰塵散去,眾人定睛一看,頓時一片嘩然。隻見那半桿槍穿過了剔骨刀的胸膛,直直將剔骨刀釘在城墻上,足足六丈寬的城墻被那槍尖真氣險些洞穿,剔骨刀身後乃是一個大坑,再瞧那剔骨刀,死了! 蜀山青以半段槍戰剔骨刀一事廣為流傳,江湖上蜀山青半段槍的名頭便就此流傳開來。可蜀山青在那一戰之後便棄了那半截槍,朝廷對於蜀山青力戰剔骨刀一事不罰反賞,賜予了蜀山青一桿天下一等一的銀槍,蜀山青將此槍命名為醉歡別。 “精彩!”顧北許贊嘆道。 “精彩。”董梧秋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