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柳珘,葉礪,蘇一心四人走在琳瑯長街上,夜已深沉,長街上隻有一些夜宵攤販還在籠著袖子縮在攤位後待客,焱雀回望了一眼燈火全滅的一花樓,仍覺得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仿佛一場夢。 禁軍奉旨捉拿了一花樓眾人,一花樓今夜的賓客無不是王公貴族,富豪甲紳,葉新塍很識相的任顏不謝鎮靜的打點了一切,將賓客散盡後,才由她帶著眾位娘子在禁軍的看押下登上囚車,押往大理寺。 宮門前靜立著一輛馬車,高倉巍掀開車簾,沖著由遠奔近的學生們招了招手,幾個少年男女魚貫而入,將本就狹窄的馬車塞了個滿滿當當,高倉巍將柳珘和葉礪趕出馬車外駕駛,惹得葉礪一陣牢騷,焱雀忙問到底出了何事,皇帝為何突然下旨緝拿一花樓的眾位娘子?高倉巍道:“祭月典出事了”。 祭月典自戌時開始,君臣躬親,一片祥和,到了亥時,祭月儀式開始,祭月神女登上祭祀臺開始唱誦祭月歌,臺下圍坐的人群卻起了騷亂,瑛貴妃身旁伺候的宮娥瘋癲發狂,抱著貴妃大哭,許多大臣身旁的宮娥和太監也開始狀若瘋魔,有些大哭大鬧不止,有些手舞足蹈,場麵一度無比混亂,一個宮娥趁著混亂時潛到皇帝身邊,操著一塊瓷片劃向皇帝,被皇帝身邊的近衛格開,纏鬥了不久後就失手被擒,現在已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焱雀皺眉思忖道:“群魔亂舞,這像是中毒了,侍奉的人所用飯食茶水有沒有問題?” 高倉巍搖頭道:“祭月典是從各宮抽調的人手,今日卯時領了崇神殿的牌子入內布置,自那以後都是統一安排的飯食茶水,我清點了宮娥及太監名冊,宮娥五十五人,太監四十八人,祭典上瘋狂的隻有三十七人,其他人全然無事”。 焱雀皺眉道:“那問題是不是出在月餅上?” 高倉巍道:”你想到的我立即也想到了,但不是月餅,宮娥和太監是不可能吃月餅的,即便哪位大臣高興把月餅賞給身邊侍奉的宮娥或太監,也斷不會那麼多人同時瘋癲發狂,應是月餅盒,我令葉新塍查了崇神殿祭月典的當值記錄,這些人都是祭典前被安排布置月餅,那麼極有可能是月餅盒出了問題,在拿放的時候中了毒,所以引發了混亂,但是月餅盒卻沒有驗出毒藥,為保萬全,葉新塍還是請了禦旨先行關押一花樓的眾娘子,我同他說了,這件事我會查,讓他絕不可用刑逼供”。 焱雀靈光一閃,想起下午崇神殿外內心浮起的異樣,忙道:“不是盒子,是蓋子,下午我在崇神殿外撞到過一個宮娥,她手裡就托著月餅盒,我差點把月餅盒撞翻,好在我及時接住了,但是蓋子還是掉在了地上,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那個宮娥撿蓋子的模樣很奇怪,方形的蓋子,她不是直接把它拿起來的,而是右手如探爪壓在蓋板上,左手抵著蓋子的尖角把蓋子掀起一些,再上下捏著蓋板把它拿起來蓋回盒子上,這樣很費事,毒會不會是塗在蓋子邊沿的,那個宮娥一定有問題,她知道蓋沿有毒,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 高倉巍道:“果真如此的話,今晚的騷亂就很有問題,下毒和刺殺的應該就是同一個宮娥,下了毒藥卻不致命,隻引人發癲發狂,雖說可能是為刺殺皇帝製造機會,但也未免拙劣,再說那個宮娥,一介孱弱女子,即便會些武功,也斷不可能就憑著一片碎瓷片能在重重防護下殺得了皇帝,簡直就是來送死,失手被擒了也毫無反抗……” 話說到此,高倉巍和焱雀都心道不好,高倉巍掀簾急令柳珘停車,高倉巍吩咐:“一心,你速去長懷殿麵聖,就說大魚已現,天牢收網,葉礪,你去找你叔叔,告訴他月餅盒是蓋子邊沿有問題,讓他徹查”,蘇一心,葉礪領命翻身下馬急奔入夜色,柳珘握緊手中韁繩,調轉馬頭往宮外而去。 天牢設在輝城東北方,由駐外禁軍看守,此刻燈火通明,高倉巍一行三人疾行至此,在門口就看見了嚴防死守的禁軍,高倉巍領著人長驅直入,直下到天牢內部一間孤零零的牢房前,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看守的屍體,牢門緊鎖,牢內一人癱坐在地,雙手被墻上的鐵鏈固定,頭低垂,胸前沒入一截鋼刀的刃尖,已然死透,看來兇徒根本沒費勁去開門,直接內力震斷鋼刀後,將刀尖那截隔空擲入殺了人。 天牢的審訊室,高倉巍正堂高坐,左右兩邊各站著焱雀、柳珘,駐外禁軍統領齊軒嶽抱拳直稟:“統領,案犯子時押入天牢,還未開始審訊,看守便中了迷藥,案犯掙脫手銬腳鐐,抽了看守的配刀,在牢內連殺二十一人,重傷七人,此刻不知所蹤”。 高倉巍冷笑道:“齊軒嶽,一介女流在禁軍重重包圍下的天牢,斬殺二十餘眾後不知所蹤,你跟我說戲呢,人一定還在天牢內,你給我查,天牢就這麼大點地方,掘地三尺都要給我把人找出來,天亮之前找不出來,你提頭見我,還有,叫仵作來,把牢裡看守的屍體都斂了”。 齊嶽領命而去,柳珘驚愕道:“掙脫手銬腳鐐,莫不是有人做了手腳?” 高倉巍道:“是縮骨功,那個宮娥本就手腳纖細,禁軍的手銬腳鐐即便是最小的型號用在她身上也略大了些,施展縮骨功脫身並不難,難的是殺了人以後怎麼脫身,天牢看守與禁軍幾百眾,孤身一人哪怕武功天下無敵也絕出不去,除非一心死在這裡,那應該殺人後自盡以絕後患,此刻反而藏匿了起來,一定是千方百計的想要逃出去”。 焱雀不作聲的往外走,柳珘想攔她,高倉巍道:“她一定是瞧出了什麼端倪,你跟著去,我怕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焱雀走到天牢外,抽了一把值守禁軍的鋼刀靜默的站著,天牢內被殺的看守屍體陸續抬了出來,正在裝車準備運往城外義莊,焱雀持刀走向裝滿了屍體的馬車,事發倉促,屍體堆放在一起,有些是長刀穿胸而死,有些是遭長刀割喉,焱雀仔仔細細的一具具查看,走到某具屍體前,仔細端詳了片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忽而手中長刀一展,就沖麵前那具屍體劈下。 原本僵挺在馬車上的“屍體”突然翻身躍起,堪堪避過一刀,踩著馬車騰空躍出兩丈外,在深夜冷風中急奔而去,焱雀持刀追趕,一前一後疾馳的身形皆如閃電,有一瞬焱雀追趕至“屍體”身側,她手中的長刀橫斬,“屍體”竟能在疾馳中急停避過,化守為攻,左手如探爪閃電般向她抓來,焱雀不得不橫刀當胸去格擋,“屍體”獰笑,半空中左手合掌,一掌擊在刀刃上,逼得焱雀退了幾步,剛好撞在追趕而來的柳珘身上。 “屍體”一擊得手,反身就逃,焱、柳二人各自持刀夾擊追趕,還是被拉開了四五丈的距離,很快就追趕至琳瑯長街上,長街盡頭有一鬼影般的黑衣人於夜色中靜默佇立,長而寬大的黑色鬥篷把這人從頭遮到腳踝,奔逃的“屍體”閃身避入黑衣人身後,黑衣人自鬥篷下舉起長弓,接連兩箭射出,焱雀聽見箭鋒呼嘯聲破空傳至耳畔時,隻來得及側身,右肩猛被箭矢貫穿,長刀“鐺啷”墜地,劇痛迅速侵蝕了她的意識,而柳珘提刀格擋開了破空而來的一箭,長刀吃不住箭上的力道,刀刃斷為兩節,斷裂的刀刃在他右臉上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 兩箭連傷二人後,黑衣人和奔逃的“屍體”皆不知所蹤,如一陣黑霧隱於夜色,齊軒嶽領著禁軍接踵而至,見到柳珘俯身抱起已昏厥的焱雀,焱雀右肩的傷口淌出的血順著手臂滴在地上,齊軒嶽的臉色陰沉的嚇人,立馬指揮到:“給我把整條長街封了,挨家挨戶的查,把那個詐死的和他的同黨揪出來,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