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的眼中，也微微泛出了淚光，繼續道：“那天在酒館，見到先生輕描淡寫地記下了酒館一天的賬目，又聽老板說，您在城中賭坊，記得住每一把牌，逢賭必贏，如此博聞強記，已是聞所未聞。 　　今日在此，先生辨酒的本事自不必說，醫道針灸，也讓我們大開眼界。最重要的是，我在先生隨身的酒葫蘆上看到幾個字，那些字，早已印在我的心裡，是決計不會認錯的。” 　　說完，陳晉上前幾步，對著“醉猴兒”恭恭敬敬地說道：“後學陳晉，拜見榮常有先生，先生大才，請受我一拜。” 　　陳晉說完，就要跪倒行禮，“醉猴兒”急忙扶住，慌忙地說道：“不可，不可。小王爺千金之軀，在下承受不起，請您，就不要為難小人了吧……” 　　陳晉無奈，隻好起身，但站定身形，彎腰鞠躬，深深地施了一禮。 　　即便這樣，“醉猴兒”還是用衣袖半遮著臉，向側麵閃了閃身。 　　此時的他，熱淚早已流下。他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時隔多年，還有人記得榮常有這三個字……唉……” 　　陳晉心中激蕩，拉著榮常有的手說道：“再過一百年，您也還是舉世無雙……” 　　榮常有輕輕推開陳晉的手，擦了擦眼淚，走到桌前，再一次麵向那四位。 　　他緩了緩氣，在滿桌的酒瓶裡挑出了一隻陶土做的瓶子，打開泥封，酒香登時散滿了全屋。 　　他也不管別人，更沒了平日裡慢慢品嘗的樣子，抓起酒壺，往自己嘴裡猛灌了幾口，又重重地放在桌上。 　　這酒的烈性確實不小，榮常有的臉瞬時間就紅得發紫，眼神也有些渙散。 　　他雙手扶著桌子，腳底下搖搖晃晃，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開口道： 　　“天……天底下該死的重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在逃的也絕不隻在座的諸位吧。小王爺為何偏偏把你們請來，還好酒好菜地招待著？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根本就不是想抓你們嗎？” 　　說完這話，他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身體往下一滑，差點滑到桌子下麵去。還是一邊的秦偉峰眼疾手快，把他扶穩了，低聲說了一句：“恩人小心。” 　　榮常有一把推開秦偉峰，繼續道：“你……你們還挺光明磊落的，還就認了自己罪大惡極？” 　　他又再次站起身，先指著秦偉峰，手指不住地顫抖著：“你，盜遍天下？殺人放火？你所盜之物，皆為不義之財，為免後顧之憂，你又不惜奔波千裡，把盜來的東西送給遠在千裡之外的百姓。傳聞你所犯下的滅門慘案，實際上除了官府無力處置的作奸犯科的幾人，你連人家的狗都放生了，還把其餘家人安置在別處，不是嗎？” 　　榮常有說完，又拿起酒壺，走到了唐瑾皓近前，喝了一口：“還有你……生性風流，倒也罷了，那些女人們都不恨你，這也算你有本事。 　　可你為何隱瞞解救被賣往番邦的少女們的事情？你身負重傷，卻還是日夜兼程，把從番邦女子那邊打探過來的軍情送到我大軍軍營，以至誤了療傷的時機，痛楚至今……” 　　他搖頭嘆氣，晃晃悠悠地又走到了金穎麟和劉轅麵前： 　　“你們兩個，更是離譜。你，金大公子，你那叔叔裡通外國，上報朝廷也就罷了，你卻私自背負重罪，枉費了自己大好年華。國家社稷麵前，區區一族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你成了殺害至親的逃犯，又給你金家爭得了什麼光彩？ 　　還有你這小子，你那上官與將軍同流合汙，背地裡替他殺害忠良，你殺了，算是為國除害。可你一時沖動，燒了朝廷賞賜，害得副將軍入獄，眾將士沒了一年的軍餉，你可曾後悔過？” 　　他二人年紀尚輕，被人戳中了這麼多年壓在心裡的痛處，哪裡還有什麼還嘴的餘地，隻是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秦偉峰走到榮常有身邊，把他攙扶回到座位上，嘆道：“唉，想不到我的這些事，居然還有人知道……世人罵我恨我，我都無所謂，可這事兒被說了出來，我還真有點臊得慌……” 　　“胡說”，榮常有狠狠地瞪了秦偉峰一眼：“你該羞臊的，是你做事無所忌憚的手段，你為百姓謀利，有什麼可羞的？” 　　秦偉峰老臉一紅，拱手道：“是，先生教訓的是。” 　　唐瑾皓被說中了病痛，心中一直在想著該如何開口求治。榮常有卻先對他說道：“唐公子功在社稷，這一點，小老兒一直是佩服的。一個人平日裡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可麵對大事的時候，不懼危險，不顧性命，實乃大丈夫所為。多年來我隻是一直無法找到你，今日得見，為你醫病，是我分所應當。” 　　唐瑾皓“撲通”跪倒：“先生大恩，在下……” 　　還沒等他說完，榮常有便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一人榮辱，與家國相比，輕如鴻毛。唐公子對國有恩，便當得起我出手了。” 　　“哈哈哈哈”，陳晉拍手大笑，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心中激動之情，已經難以掩飾。 　　他看著榮常有，說道：“榮先生，治病一事，不急於一時。我會安排好地方，人手。隻要您開口，無論什麼藥材，我王府都拿得出。現在……” 　　陳晉停頓了一下，等眾人都看向他的時候，才繼續說道：“諸位都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所做之事也明了了，我若再賣關子，可有點煞風景了。如此，在下就來說說吧……” 　　葉川請諸人再次入座，自己也坐到了陳晉的旁邊。 　　陳晉指了指身後，說道：“這天獄的後麵，我建了一座山莊，山莊裡麵，有百餘名年輕人，每天勤學苦練，為的是除暴安良，為國盡忠。 　　大家都知道，過幾天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到時候天下大赦，不知道有多少罪犯要重出江湖。各地官府即便是能夠盡心，終究能力有限，麵對如同諸位一般的高手，有時也隻能束手無策。 　　在下不才，想請諸位出山，把官府辦不了的案子，抓不住的人，一一接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他此話一出，除了他本人和葉川，其餘的五人都笑了。 　　秦偉峰笑得最大聲：“哈哈哈！陳公子，小王爺，繞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是想讓我們吃皇糧，給官府當差啊……對不住，我們這些人散漫慣了，受不得那些個規矩。 　　你要是想把我們抓捕歸案，那咱們現在就動手，要是沒這個意思……” 　　他看了看其他四人，說道：“各位，今日相見，在下心生佩服。若看得起秦偉峰，不如我來作東，咱們望月樓繼續喝，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