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徐羽開口，“他們找了子謙六年，斷不會輕易放棄。” 　　“哦？子謙還有這樣的好友？人生幸事。是不是周家的人？” 　　“周宸還是其次，陸家的天行哥才是最要好的那一個。”徐羽陰陽怪氣說著。 　　“陸家？”華珣瞇了瞇眼，“我竟不知，溫家和陸家現在也要好嗎？” 　　“溫家在燕地，陸家在晉地，燕王和晉王親近，我們走動得自然也多。” 　　“呸呸，”華老頭來了勁，“我們江湖中人，管他個狗屁王爺近不近呢？當年他們一起幫安野打天下的時候，我就說徐穆別有用心。” 　　“咳咳咳，”溫言看徐羽臉色有些變化，故意咳嗽幾聲，但全然無用，他總不能用手去堵上前輩的嘴。 　　“你們以為我願意在這山洞裡了此殘生，我怕，怕禍及親友。君子再坦蕩，也會怕小人的手段。我見識過了，不想再見一遍。”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說清楚些，別總含含糊糊的。”徐羽一張臉有些發青。 　　“說來話長，我雖出自川地鄉村，但這裡鐘靈神秀，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小時候有人說我天資極佳，就一直渴望能夠學武。怎奈名門不常收外姓子弟，我去錦誠的李家也是幾番碰壁。這時好在有幾個江湖散俠，看中了我，傳我武藝。” 　　“所以前輩的劍法和心法與六家名門都不同。” 　　“我也是閉關練了很長時間，才得了一些精進。後來天下大亂，江湖動蕩，我此時出來，爭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隻是好景不長，我和徐穆意見相左，後來竟演變成我和六家對立了，徐穆好手段。後來，你們都知道了。” 　　“我們，知道什麼？”溫言和徐羽麵麵相覷，“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的門派、弟子在江湖上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過二十多年，你們這些後輩竟不知一絲一毫，仿佛從不存在於世間。這當中所遭受的一切，還不得而知嗎？” 　　華珣很平靜地說出這幾句，卻像一塊巨石投進溫言的心湖。 　　也是，滅門嗎？ 　　溫家滅門已過去六年，尚還有陸乾、周宸尋找自己的蹤跡，還有徐羽為護自己舍生忘死，不至於讓這肉身在世間消亡，讓溫家懸而未決的災難被世人遺忘。 　　如今華珣這個人，連同門派都沒有存在的痕跡，又是經歷過多麼慘烈的戕害。 　　傷到華前輩寧願住在這深深的山洞，也不願去享受唾手可及的光明。 　　“前輩，我懂了。”溫言定定地望著華珣，“你救了我的命，無以為報。但我一定不會讓你、讓溫家遭受的一切，就這樣被人抹去，消失在這世間。我為你討回公道！” 　　“就憑你嗎？”華珣微微搖了搖頭，眼睛轉向徐羽，似乎帶著一絲期待。 　　徐羽有些僵硬地站在那裡。 　　他從小在自己家裡還受盡屈辱，對於江湖險惡怎會不知。 　　隻是華珣的矛頭直指徐家，直指父親。 　　倒不是他一定要做父親的忠孝兒子，隻是如果真相與徐家有關，他也姓徐，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是不是又要煙消雲散。 　　而溫言，會不會站到自己的對立麵。 　　“徐羽，”溫言叫了他一聲，“你說句話。” 　　“好說。”徐羽換上輕鬆的表情，“我得了師傅的真傳，日後必定勤加修煉。待有朝一日，我成為武林盟主，把師傅請出山，看哪一個還能再害您。” 　　華珣輕嘆一口氣，笑了笑，“你小子，出去還是先別說我是你師傅。隻是……” 　　“什麼？師傅盡管吩咐。” 　　“隻是我現在最大的心願，是希望你能看在同門的份上，把華炎救出來。” 　　“華炎現在是我師兄了，我會盡力的。” 　　“好！”華老頭開心起來，“這幾天……準備一下，我帶你們去另一個洞口，可以借助我的內力推你們出去。” 　　兩個晚輩叩謝了前輩。 　　臨走之前，溫言默默地收拾著他們的這個小居所，他想盡可能地幫救命恩人做一點事。 　　“衣服洗洗就好了，”徐羽練完功，一邊擦汗一邊說，“其它的洗了也很難用火烤乾。” 　　“嗯。”溫言漫不經心地回答，手上默默整理著衣服。 　　徐羽在一旁坐下來，“三哥不開心？” 　　“要把恩人丟在這裡了，”溫言手裡依舊沒停，“我們去到洞外，雖然還不知道要麵對什麼，但至少有陽光雨露、日月星辰，是生是死，痛痛快快。而前輩，還要在這漆黑的地下，沒有說話的人，隻有潮悶，隻有毒蟲……” 　　“子謙，”徐羽打斷了他，“不用太過憂慮。我們來之前，師傅便是這樣過著的。這段時間的相處也不會就此消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ｍ 他救了你，又傳我武藝，對我來說是大恩大德。”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之前說的，要做武林盟主，接他出洞，絕非虛言。” 　　“哦？”溫言換了口氣，“現在武林盟主是徐家主，接下來武林盟主是你，你們徐家這是要世襲嗎？” 　　“怎麼，子謙想做？”徐羽似笑非笑。 　　“未嘗不可，我也有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我都幫你不就行了。” 　　“那不一樣。” 　　…… 　　翌日，華珣便要送兩個人出洞了。 　　這麼多年，漆黑潮濕、缺衣少食並沒有讓他覺得艱難，最艱難的是沒有人陪伴。 　　他經常和石壁說話，和暗河裡的魚聊天，和毒蜘蛛對罵，就是想讓自己還像一個人。 　　他不想，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即使在出不去的山洞中。 　　上天恩賜，不僅給了他華炎，竟還收獲了這兩個孩子。 　　兩個心腸不壞、天資聰穎的孩子。 　　他多想隨他們一起出去，一起遊歷世間，繼續教他們武藝，保護他們在江湖歷練，甚至為此搏命也無妨。 　　隻是…… 　　“唉！”他重重嘆了口氣。 　　“師傅，”徐羽跟在他身後，“我們不會像華師兄那樣，不中用。” 　　“徐羽，”溫言打斷他，“前輩，我們會完成自己的承諾。” 　　“不用承諾什麼，”華珣有些傷感，“你們以後要好好活著，想老頭了就跳到洞裡來找我敘敘舊。” 　　“您真的不出去？”徐羽一臉鄭重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