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恒沖天,必須要出一次場了。” 在小樓,鐘衛之對安東說。 鐘衛之把刊登“拉麵小夥”廣告以及新聞《‘拉麵小夥’見義勇為而被罪犯控告犯罪》的報紙,放在了安東麵前,結果發現安東麵前桌子上,攤著一份一模一樣的報紙。 安東笑著說,“也許,得出場兩次才行。我已約好去見那個‘清湘散人’金四,自然這‘恒沖天’的身份,對他保密是無效的。” 鐘衛之道:“嗯。那就兩次。” ----------------- “這個飯店是93年開到現在的,是這條黃河路上的老飯店之一。“ 金四把安東接進包間,向安東介紹這座名字叫苔聖園的飯店。等過去了數年之後,上海作家金澄宇寫的《繁花》得了獎火了後,又推出了同名電視劇,王家衛拍了許多鏡頭就在這座苔聖園,大家才知道,這裡是電視劇裡“至真園”的飯店原型,這裡就成網紅打卡地、網紅飯店了,要在這裡訂一個包間,需要提前預訂幾天乃至十幾天才成。 但電視劇《繁花》播出時,安東那時已在美國呆了幾年了,看到至真園,就一眼認出,這是老金——金四第一次與他見麵,請他吃飯的地方,當時,這座飯店座落在兩條街轉彎的路口,外表看上去,也有些老舊的感覺,不像是特別氣派與火的樣子。 金四開頭就先說了規矩:他來買單,勿要爭。安東說,“這哪好意思,讓前輩你來……”金四馬上說:“要不要比比皮夾子?儂的鈔票比阿拉多,儂來。” 菜一隻隻被端進包間來了,金四點了以下菜:冷菜:陳醋海蟄頭,上海白切雞。鹹蛋黃膏蟹2隻。魚點了清蒸筍殼魚,素菜點了塔菜冬筍。還有一隻大菜:糟香八寶鴨。湯點的是竹蓀老雞湯。 酒是花雕。當金四問安東,酒喝什麼?白的,就喝茅臺,三十年的,他在這裡有存的。安東連忙說,他喜歡喝黃酒。金四就說,“那就喝花雕,阿拉在鹹亨定訂的特製陳年花雕。市麵上見不到的。”酒拿來,卻是一隻醬色瓷壇,用紅紙封泥封口的。 兩人這一坐下喝酒,這氛圍就一下子像是一個外甥與老娘舅一起喝酒聊天的感覺。 兩人聊天從安東是哪裡人開始的,安東說來自江北的南通,金四馬上說:“唷,南通啊,不得了,不得了,這是張狀元的家鄉,大清晚期,民國開頭,說起張狀元,那是那麼一隻鼎,跺一下腳,整個上海都要鬧地震的大人物,連北邊皇帝與皇太後都要捉摸一張狀元這一跺腳是幾個意思啊。” 金四比較幽默,經他這一說,倒也真把當年張謇一舉一動牽動南北大局的核心人物的影響力給說得形象而生動。 “南通是張老太爺當年鎮守為官之地啊。”金四又說。 金四說的張老太爺,那是清幫大佬、人稱錦湖老太爺的張仁奎。 張仁奎,字錦湖(也有寫作鏡湖),清同治四年(1865年)生人,老家是在山東滕縣沈莊村。張仁奎自幼家貧,沒讀過多少書,少時跟著表叔習武,在與地痞流氓的不斷實戰中練得一身好功夫,隻是沒錢買把像樣的兵器——因此,他用的是鍘草的鍘刀,人稱“張大鍘刀”。 光緒十五年(1889年),滕縣開科考武秀才,全縣有數百人參加,張仁奎力挫眾人,得了頭名,從而有了在家鄉開設武館教徒弟的資本,幾年下來,在十裡八鄉也有了名氣。 張仁奎本想以一身功夫報效朝廷,可甲午一戰,北洋水師大敗,接著西洋人趁火打劫,德國出兵青島,英國占領威海——山東幾乎成了洋人的天下。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山東各地鬧起了“義和團”。張仁奎熱血一湧,毅然加入,投奔義和團在山東滕縣的主事人馬風山。馬風山屬青幫第二十代“禮”字輩,徒子徒孫眾多。張仁奎英武善戰,得馬風山的欣賞,將其收為弟子,從而獲清幫輩份二十一代“大”字輩。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進攻BJ,慈禧和光緒嚇得避難西安,馬風山率張仁奎等眾徒還曾護送了一程。 不料清政府很快跟洋人達成了協議,割地賠錢,接著轉頭清剿義和團,馬風山遇害,張仁奎機警,拖著鍘刀躲了起來。 張仁奎在江湖上流浪了一段時間,來到揚州,跟著也是“大”字輩的同門師兄徐寶山一起販鹽走私。徐寶山起初勢力還不夠強大,蘇北一代山頭林立,彼此間為了搶碼頭經常發生火拚事件。張仁奎在一次混戰中提著鍘刀砍翻對方十幾個人,從此成徐寶山手裡掌握的第一猛將。 徐寶山後被清政府招安,駐防揚州,手下編製基本相當於一個團,其中張仁奎帶著一部人馬守鎮江。 在鎮江的時候,張仁奎跟同盟會有了聯係,並秘密入盟。 辛亥武昌首義,各地紛紛響應。在揚州的徐寶山也宣布反正,張仁奎當即在鎮江配合。不久,揚州革命黨組織“江浙聯軍”,協調民軍進攻南京,徐寶山讓張仁奎帶著兵馬出征,張仁奎出任“前敵總指揮”,與青幫兄弟沖在最前麵。 守南京的是辮子大帥張勛,手下兵士多出身於土匪,個個兇狠。張仁奎親率精壯青幫子弟當敢死隊,一把大鍘刀上下翻飛,連殺數名清兵,連張勛手下的猛將、有“瘟神”之稱的韓虎也被張仁奎活劈。 張勛抵擋不住革命軍氣勢如虹的進攻,狼狽逃入徐州,南京得以光復。 南京既下,革命黨決定迎孫中山到此就任大總統,張仁奎對孫中山仰慕已久,自告奮勇前去迎接,從而結識了不少同盟會高層人物。 民國時期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宣布中華民國成立,徐寶山“反正”有功,部隊被擴編成“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張仁奎尤其英勇,被提拔為第七十七混成旅旅長。 後來徐寶山投靠袁世凱,被國民黨用計炸死。徐寶山一死,第二軍陷入動蕩,在張仁奎的支持下,徐寶山的弟弟徐寶珍繼任軍長,徐寶珍顯然不是這塊料,乾了沒幾天就主動辭職了,這支部隊基本被張仁奎控製。 袁世凱去世後,北洋軍閥直、皖兩派開始明爭暗鬥。直係頭子馮國璋覺得張仁奎可收為己用,於是將他提拔為江蘇第76混成旅旅長兼通海鎮守使(相當於省軍區司令員),隸屬江蘇督軍齊燮元部,駐防南通,管轄範圍包括南通、真如、泰州、崇明、啟東及江浙沿海各地,晉授“陸軍上將”。 張仁奎自此鳥槍換炮,在江淮一帶集軍政大權於一身,他慷慨仗義,從來不忌諱自己的幫會身份,一些軍政要員、工商界人士甚至地痞流氓,無不找門路求人引見,拜他為師。到了後來,江淮地區徒子徒孫實在太多,張仁奎也不再以“鎮守使”發號施令,乾脆以青幫“太爺”的名號處理政事——因為無論警署、官衙、商會,領頭人物無不是張的弟子。 直係曹錕當上總統後,號召“武力統一”全國,命令江蘇督軍齊燮元將控製在皖係手中的浙江給搶過來。 1924年9月3日,齊燮元聯合福建孫傳芳、安徽張文生向浙江督軍盧永祥發動進攻,並調張仁奎帶著青幫軍團前來助戰。張仁奎在南通過了幾年舒心日子,也想趁亂擴充勢力,於是提著鍘刀帶著徒子徒孫就沖上前線。 盧永祥不經打,一個月不到就丟了浙江全境,接著退到上海,還是頂不住,最後通電下野,去了日本。 上海灘轉眼易主,在法租界做著鴉片生意的黃金榮、杜月笙等青幫大佬聽說張仁奎來了,也是眉開眼笑:杜月笙的師父便是張仁奎的徒弟;黃金榮詐稱自己屬於青幫“通”字輩,收了不少弟子,卻一直被正規青幫排斥,現在正好托門路正式拜師。 黃金榮、杜月笙備了份厚禮求見張仁奎,張很高興,收下了黃金榮的拜師帖。 幾個月裡,前來拜訪張仁奎的軍政大員、幫會首領源源不斷。 1925年1月,張仁奎六十大壽,前來祝賀的軍界、政界、商界、幫會等知名人士達八百多人。在廣州任黃埔軍校校長的蔣介石也派人專程送了副親自撰寫的壽聯:“軍界宿星,幫會元魁”,秘密送帖子張仁奎拜“老頭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張仁奎成了上海的無冕之王。 安東對張仁奎張老太爺的事跡自然是熟悉的,聽金四提及錦湖先生,馬上含笑道:“錦湖前輩更讓人佩服的是他成立仁社,為人慷慨忠義,抗戰時體現了愛國風骨,晚年了還提著大鐮刀跟東洋武士打擂臺,就像前輩你在雁蕩山上以武當神劍挑戰日本劍道高手一樣。” 金四聽後,忙遜謝道:“與沖天你的神功相比,老朽那幾招劍術,就不算什麼了。”安東對真人不說假話,便忙告訴金四,“不瞞前輩,這恒沖天之名,是晚輩在武術界用的一個化名,你叫我本來名字安東與小陳就是了。另外,還要請教金先生上下怎麼稱呼了?” 金四說:“哦,安東,老朽譜名是子韜二字。” 安東說:“子韜先生的武當劍術,已至神乎其劍之境,晚輩佩服之至。” 金四向安東舉杯,兩人乾了一碗花雕。 金四道:“老朽仔細看了安東你的神功,這種淩虛而坐立在空中的絕世輕功,可謂空前絕後,真是神仙風姿。” 安東聞弦歌而在雅意,主動道:“晚輩因為奇遇,得授上古神人秘傳仙術,此身可以不受地球磁力影響,故而能在空中行坐停立,都無妨礙。子韜先生若肯賜教晚輩,晚輩樂意與先生商討所練武學,以俾有所寸進。” 金四聞言大樂,朗聲道:“好,安東你不以老朽為無用,老朽願與聞安東你的神功氣機拳理,此古人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也。” 兩人一旦談及武學,頓時興致大增,話題變得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