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醒來時,眼前已不是漫天的飄雪。 而是枯草搭成的棚頂。 棚頂的一側被人拽開了一個大洞。 這裡顯然不是他的草棚。 江榆偏過昏沉的頭,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人的懷裡。 準確地說,是一個少女的懷裡。 江榆記得她的名字,似乎叫做傅纓。 傅纓笨拙地將他半攬在懷中,一雙纖弱的手臂扣住了江榆的腋下,試圖用她的體溫為江榆驅寒。 兩人貼得很近,江榆能聞到她身上微弱的香氣。 是她將自己帶回來的? 江榆小心地用目光看了看棚內,沒有打算驚動熟睡的少女。 麵板上的健康值停留在80,一個看上去很健康的數字。 但健康值的回滿並不能治愈身上疾病,胸腔內的陣痛讓江榆皺了皺眉。 【江榆】 【已存活:21天】 【膂力:5】 【玄感:0】 【根骨:1】 【悟性:3】 【自由屬性點:0】 【當前健康值:80/100】 【當前健康值變動:-12/天】 【天賦:伏牛之力。】 【成就:絕命之殺(1級)】 伏牛之力…… 麵板上的這行天賦是昨天5點膂力後解鎖的。 如果沒有猜錯,剩下的四維滿5點也會解鎖新的天賦。 不加健康值損耗的情況下,隻算生存獎勵的話,每一欄滿5點各自需要月餘時間。 再加上健康損耗,四維滿5點少說需要半年。 不過好消息是,江榆知道了另一個獲取自由屬性點的方式。 那就是成就。 【絕命之殺(1級)】 聽上去像是可以升級。 升級後也應該有屬性點獎勵。 江榆又回憶了一下昨夜與劉莽搏鬥的最後一刻。 那時他展現的力量,好像與麵板上的屬性無關。 具體感受江榆也說不上來,隻能等以後再觀察。 傅纓睡得很熟,看起來很疲憊。 江榆正端詳著少女姣好的五官,少女的睫毛卻忽地閃動起來。 漆黑的眸子隨即張開。 一瞬間的驚訝過後,那雙眼睛裡出現了慶幸、激動以及難以掩飾的羞惱。 然後江榆被甩到了地上。 嘭! 江榆完全沒來得及反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健康值掉了1個點。 “對……對不起,恩公。” 看到江榆被摔到地上,傅纓連忙過來攙扶。 江榆擺了擺手,捂著胸口示意不要緊。 草棚麵積很小,兩人都靠著樹乾,彼此之間的心跳和呼吸聽得清清楚楚。 氛圍相當尷尬。 “你娘呢?”尷尬中,江榆想到什麼,問道。 “死了,”傅纓的眸子黯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我娘死了……” “死了?” “我娘看我被欺侮……去鉆了冰洞……” 鉆冰洞是一種死法。 人趴在結冰的河麵上,努力向下鉆,直到凍死,或者冰層破碎,被淹死。 越到寒冷的時候,人反而會覺得溫暖,所以鉆冰洞在流民群中反倒是一種溫和自殺方式。 宛城附近隻有一條大河,名為宛河。 江榆曾去宛河岸邊看過一眼,冰冷的河床上,每隔不遠就躺著一具凍僵的屍體。 “我記得你不是沒有被……”江榆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傅纓緊咬下唇,眼睛越來越紅,“我雖然沒有失身,卻有了失身的名分。” “我爹死了以後,我娘已經不想活了,要不是舍不得我,她早就跟我爹一起去了。” “我娘活著沒別的願望,就希望我能好好的,嫁個好人家……現在名聲沒了……” 低低的哭聲響起,江榆沉默了。 他看著另一側淚流滿麵的傅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恩公……” 傅纓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跪下身,將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您如果離開這裡,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傅纓沙啞著嗓子,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昨天夜裡,她本該和母親一起在虛幻的溫暖中死去。 但站在寒風中,她腦海裡一直浮現起江榆昂首對峙的場景。 然後她心血來潮般離開了母親,跑到了荒地上,她想去看看江榆是否活著。 如果江榆死了,她要把江榆埋進土裡,讓這位給自己出頭的男人不至於跟自己一樣暴屍荒野。 當傅纓跑到荒地,恰好看到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蒼茫的大雪中,瘦弱的少年仰天大嘯,用蠻力扼斷了劉莽的喉嚨! 傅纓看著昏倒在雪地上的江榆,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扯下自己的衣裳搓成布條,綁在江榆身上,將他一路拖回了槐樹林。 “是你救我回來的?” 江榆沒有直接回應傅纓的問題,他注意到了傅纓手上的勒痕。 “是……是我將您帶回來的。” 坦白講,江榆並不願意帶著傅纓,因為自己並不能承諾什麼,或者給她什麼幫助,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才三周而已。 但傅纓畢竟救了自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有什麼人願意在冬夜裡拖著一個陌生人走數裡的雪路呢? 江榆的遲疑讓傅纓相當不安,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低著頭。 “恩公,我不會拖累您,您隨時都可以丟下我……您要我做什麼都行……什麼都行……” “但求您帶我一起走吧……求求您……” “我可以帶你一起走,”江榆沉思片刻,挪到傅纓麵前,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 “但是你不必叫我恩公。” “恩公,我……” “我救了你,你也救我了,這算兩清。”江榆為少女抹去了眼淚。 傅纓直視著江榆澄澈的眼睛,本想說的話都落了空。 “恩公……那我……該叫您什麼……” “叫我的名字就好,”江榆微微一笑,擺出一個古怪又僵硬的笑臉。 因為他這副麵孔實在不怎麼會笑。 “我叫江榆,江河的江,榆樹的榆。” 江榆的笑讓傅纓恍惚了一下,然後她紅著臉把頭重新低下,執拗道。 “這怎麼行……我娘說了,做婢女的不能直呼主人的名諱,還要負責照顧起居……還有……暖床……” 傅纓的聲音越來越低。 ……什麼婢女主人,還暖床。 江榆有些無語。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睡我? “叫我先生吧。” “先生……?”傅纓咬了下舌頭,怔然抬頭。 江榆已經把身子重新縮回了一側,閉上了眼睛。 “我會教你如何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