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簡單聊了兩句,林光原因有傷勢,幾個漢子抬著他提前回村。 林棲坐在長板凳上休息,右胳膊綁了布帶掛在脖子上,剛才的兩拳幾乎透支了他的氣力,此時身體有些疲憊。 “六子,來,你坐椅子。”管事的族叔不知從哪搬了張椅子來,殷勤地放到他旁邊,並攙扶他坐過來。 “多謝石頭叔。”林棲道了聲謝,見族叔石頭如此熱情,有些好笑。 他靠在椅背上假寐,緩緩呼吸著空氣,整個人有種大戰後的放鬆。 隻是也睡不著,腦中想著林光原剛說的武學堂,內容比黑子說的要詳細些。 族中開辦的武學堂,那裡所學的也是虎嘯拳鍛體,不同的是那邊有武師專人教授,而且是全套拳法。 有武師指點的好處就是,可以及時指出錯漏,給予及時糾正。 至於別的,倒也沒什麼。 這讓他有些猶豫要不要進武學堂,那樣的話會與靈氣山穀攢靈力點沖突。 其實大多數武者,隻要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勤學苦練,保證充足的營養夥食,再加藥膳調養,都可以達到鍛骨境的武師。 武道一途,越是往上走,修煉起來就越難,時長也越長,需要的資源也越高。 經過他的了解,族中大多數習武的孩子麵臨的最主要障礙,說白了其實是經濟問題。 都是普通農戶,好些的家庭,祖上傳下幾畝田,每年能有個節餘,將就供養孩子習武幾年,撐死也就這樣了,再往上更沒那能力了。 如果得不到族中的資源支持,大多數習武的孩子,幾年後都會因為經濟問題,不得不放棄,有的回家種田,有的去碼頭打雜跑腿。 盡管族中也有點資源,可族裡的窮孩子更多,不可能誰都栽培,因此也隻有表現優異的,族裡才會出手資助。 “餓了吧?” 此時,石頭叔見他在發呆,便從簞籃裡拿出幾塊棗糕,又倒些溫水,遞了過來:“來,吃些墊墊肚子。” 林棲的思緒被打斷,笑著道了聲謝,接過棗糕,又分給黑子以及周邊的幾人。 不得不說,這棗糕還挺好吃,與大家一起吃糕點吹牛也挺歡樂。 與之前不同的是,上午這些人都是背對著他,此時眾人都圍著他說話,語氣裡透著熟絡,眼神裡多了些熱情。 就連話裡話外,都十分客氣。 大家聊著這壬字旗能選哪個月份,幾個漢子開始計劃著去碼頭找找活乾,掙點過冬錢。 再不濟,去河裡捕些魚來,醃製後可以吃到次年。 通常來說,臘月和正月太冷,商貿往來極少,不僅碼頭冷清,更不好捕魚,往往沒有村子會選這兩月。 壬字旗可選的月份不多,但至少還能有點額外收入,大家臉上都有些喜悅之色。 他們都是曾經在武學堂裡學過半年或一年的入門武者,輟學後,因長期勞務繁重,夥食跟不上,武道上反而退化了。 此時,癸字旗的爭奪已經進入次輪白熱化階段,每到這個時候往往很容易打出狗腦子。 第六場林武朗挑擂,大家結伴跑去助威,受傷的林棲依舊原地休息等待結果。 林武朗不負重望,連贏下兩場。 可惜的是他這兩場受了些傷,第八場被王家村擊敗。 經過一番激烈爭奪,最終花落王家村。 石頭叔聽到高臺上的通報,嘆了一口長氣,語氣有些悲觀地說道:“唉,這些年,王家村眼看著要起勢了!再過些年,咱們林氏怕是難嘍!” 林棲看了一天的擂臺,也知道到王家的高階武師雖然數量不多,但中層武者極多,許多都停留在鍛體境大成和圓滿。 隻要發育個幾年,超過林氏兩村那是早晚的事。 林王兩家世仇,若是王家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林氏的日子不會好過。 但林棲卻不這麼看,竹邑縣是鄭氏的地盤,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再強的村子,都不能超過三隻令旗,這就說明,鄭氏也在限製那些強勢的村子。 百年來,鄭氏掌握著青竹鄉一半以上的田產,甭管這些不入流的宗族如何爭鬥,鄭氏總能穩坐釣魚臺,卻沒有發生過一起造反起義的,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各族就像這擂臺上武者,都曾有輝煌的戰績,但也有衰弱的時候。 比如林氏在幾十年前,最鼎盛的時候,前三隻令旗都是林氏的,甚至這個規矩當初就是為林家村而設立的。 但也是從那之後,林氏開始快速走了下坡路,後來旁支也被單獨肢解為稻花村。 當年族中還能有人出仕當個小官,而現在連個甲字旗都保不住了。 多少有些讓年長的族人們唏噓。 石頭叔拍了拍大腿,用力糾著褲子,看向林棲,眼神中充滿肯定:“六子,你有這般神力,肯定也能成為武師。咱們村總算能有個武師了……” 林棲沒有接石頭叔的話茬,沉默起來。 此時,坐在最高位子上的鄭伯爺,被仆人喊醒,這才揮手示意。 於是,打了近一天的擂臺總算結束,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而縣官鄉賢們則被鄭氏設宴款待。 村正的級別低了些,與上官們打了招呼,也開始回村。 這時,黑子跑了過來,引著他來到三爺爺身側,然後三人往林家村臺後走去。 林文祿見三人走過來,心知肯定有事,率先笑道:“二哥,你把這小子藏這麼久,連我也瞞著?怎的分了村,就想分了家?” “四弟莫要說笑,我也是才知道。” 林文吉連忙躬身告罪,然後把林棲大哥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懇求道: “這小子不過鍛體境入門水平,為救他大哥才上的擂。好在天生神力,僥幸贏下。說到底也是個有情義的,還望四弟看在他爺爺文鈞的麵上,幫幫他。” 林文祿本就對林棲頗有些好感,略微沉吟後說道:“此子有如此神力,又有此等忠厚,既是你來求告,又是文鈞的麵子,此事自當……” 一旁的大族老林文剛見族長要答應,立馬打斷,指著林文吉道:“哼,你個老小子!今年族中拚盡全力也才奪得一個丙字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過兩張符的名額,哪裡夠分?” 大族老身材魁梧高大,站在林文吉身前就像是個巨人,不待林文吉說話,他又指著林棲的胳膊說道: “再者,這小子怕也受了重傷,就算好了,還能不能習武還說不準呢?反倒救他那個大哥,又有何用?” 林文吉沒有後退,麵不改色,望見族長雖萬分惱怒,卻未再開口,心中嘆了口氣,暗道,這林氏怕是要散了! “此次林六奪了壬字旗,這正吏的名額便由族中做主吧!”林文吉把早就打算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聽到此話,大族老略微頓住,這個正吏的名額,讓他有些動心,於是轉頭看向族長。 大春國的吏,分兩種。 第一種是,役吏,也是徭役的一種,隻負責乾粗活,是最底層打雜人員,不僅沒有工錢,還沒有權力。 而第二種則是,正吏,是衙門裡的正式編製,不僅有俸祿,還有許多權力。 儲如縣中諸曹,管理著縣中各類大小事,不僅有權,更是有許多隱性收入。 當初林文吉自己便是以正吏入衙,開始做了十餘年書佐,最後做到了時曹史(掌管時節祭祀之事,副職)。 這樣的正吏之職,鄭氏看不上,但各族村子卻是搶著去。 各村除了固定的保底名額外,每年都會以令旗的排名來給予名額和高低職位。 越是武師強盛的宗族,越容易獲得正吏名額。 以世家士族治官,以豪族強宗治吏,這便是大春國的二元架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