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不禁就想到了杜甫的那一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那小去的山川,便似納入了胸懷。心想:“人登上了高處,原本身邊的種種繁雜、宏大,就變得仿佛棋盤一般,濃縮於一域,讓人一下跳脫了出來。人站在山上,俯察世間,心胸自然也開闊了。因為原本很大的東西,一下小了。原本身邊的東西,一下子遠了。人跳出了樊籠,自然就見了更為廣闊的風景…… “《道德經》說‘致虛極,守靜篤’,虛便是指的山,若是登臨山巔,那自然就是虛極,此處遠了世俗,超然於世俗之外,跳脫出了紅塵,心不受其乾擾,自然也就靜了。超然物外,不染塵埃。見天地萬物,猶星羅棋布,妙啊。這山或不及泰山的巍峨,卻也足見其真妙了…… “可惜,我之前卻是太忙於生活了,卻連一次山都沒登過,各處的風景、名勝也沒有去過,著實是遺憾。” 休息了一陣子後,車隊就又慢慢行動起來。一直走到了正午,入眼的依然是延綿不絕的群山,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穀玉金就感覺,這大山怕是這輩子都難出去了。 穀玉金問戚正榮、米明秀:“叔、嬸,這山究竟多大?咱們還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戚正榮略一思,說道:“我和你嬸出來的時候,隻是半日就過了界璧山了。隻是這山路蜿蜒,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都是順著山勢形成的道路,走起來本就多了很多冤枉路,繞來繞去的。你看,他們還帶了這麼多些皮貨,平路上還好,這上坡的路,驢、騾拉著都費勁,還需要人幫忙推著,才能上來。等到下坡的時候,還需要拽著才行。想要過界璧山,怕是要一些時間。” 穀玉金“哦”了一聲,便不再說,心想道:“叔、嬸二人的速度,都要半日,這驢車的速度,怕不是要起早貪黑走上兩天多。看來,晚上是真的要在山裡過夜了。” 想到要在山裡過夜,穀玉金心中便禁不住生出一股期待——露宿山野,這可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又想道:“也不知道會不會遇見老虎什麼的……嗐,我們這麼多人,便是老虎,也應該是不敢來的吧?” 一邊想著,手卻不停,將一根齊眉的棍子不時從腋下、身側穿出,去點路上的碎石,初時準頭還差,點的多了,竟也是百發七八十中,能點到七成,被點的石頭便被戳的彈起,濺落兩旁。 米明秀、戚正榮二人也不時指點兩句,恰到好處的點撥,讓穀玉金這一路遊身棍越發精微。 直到了傍晚時分,車隊就行動到了一塊略顯得平闊的穀地。這一片穀地看著是穀,實則位於山頂,離地極高,西側原本的峻嶺、高山,已變成了低矮的丘陵,似是城寨的女墻。東一側,卻依舊是高山攔擋,肉眼可見的巍峨。 這一處山穀四麵擋風,山風被遮擋下來,吹進來後,就成了微風。車隊便在此處停下,依山穀地形,圍出一二圓陣,牲畜都安排在了陣中,就地用覓橛釘在地上,拴住了驢、騾。又攏起柴禾,點了六堆篝火,取出了肉乾、乾餅子之類的,開始在火上烤。又拿出了大肚子、小口的水壺,裝了水放在火燒燒起來。 穀玉金、戚正榮和米明秀、那二兄妹夥同了胡圖,胡圖的侄子一起占了一個火堆,也開始燒水、烤食物。 水漸燒出了聲響,胡圖的侄子便說起了奇聞,講道:“這界壁山傳說有一位神靈叫鐘艷提,是雪峰之上的萬年積雪有靈,感化而生的。這位鐘艷提法力很是厲害,人們到了這裡,便會受到其法力影響,這水聽著咕嘟咕嘟響,卻是燒不開。明明都滾了,嘗一口,還是生的。” 穀玉金心道:“難道不該是此地地勢高,所以大氣壓不足,所以燒不開水嗎?” 胡圖侄子問穀玉金道:“你說這奇不奇?” 他這一個故事,分明就是說給穀玉金聽的,想要吸引穀玉金的注意力。 穀玉金瞥他一眼,隨口說道:“你給布沾點兒水,把燒水的罐子圍一圈,再蓋上蓋子,給蓋子上壓一點兒重物,水自然就開了。要是嫌這樣麻煩,就在蓋子上打個眼,用木塞塞住,注意好泄壓,一樣能把水燒開。” 一句話便把天聊死了…… 戚正榮、米明秀不由莞爾。 胡圖乾咳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瞪了侄子一眼,卻是怕他得罪了戚正榮、米明秀一行人,心裡卻是記了下來。 暗道:“聽這少年所言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莫非這裡燒不開水,真的和什麼神女鐘艷提無關,而是隻要照著他的法子,就可以把水燒開了不成?這一個回頭倒要試試,若成了,那便又是一門生意。”便堆起一些笑容,和善的沒了眼睛,請教道:“這位少、少俠所言,可是屬實?” 穀玉金說道:“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不多時,就燒好了水,一人倒了一碗,就著熱水吃了一些肉乾、葡萄乾,吃飽喝好了後,胡圖和其侄子便去了旁處,隻剩下了戚正榮、米明秀和穀玉金、二兄妹五人。 米明秀才說道:“你這小家夥兒也真的是……一句話便將人噎的說不出話來。” 穀玉金一臉無奈,嘆息道:“這個也不能怪我啊!誰又讓他瞎獻殷勤的?我又不是女人……再說了,我便是女的,也不會看上他,不過一個皮貨商人,自己幾斤幾兩也沒個數嗎?長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錯——如果,這算是錯誤的話,那老天爺就讓我錯上加錯,一錯到底吧。我還可以更美一些,我不嫌棄也不怕麻煩。” 戚正榮、米明秀被逗的“噗嗤”笑出聲來。 米明秀忍俊不禁,說道:“嗯,這倒是,我也一樣。我也想這麼錯的厲害一些。誰還能嫌自己美呢?”又看了戚正榮一眼,嫌棄道:“大概就你叔這樣的,本就無藥可救,一張臉和冷的發麵餅一樣硬邦邦的,便是想錯也錯不出來,才會說什麼不求外貌,但求內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