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提了一包藥過來,另外還拿了一罐棉布過來。 藥,是上好的獸藥,棉布也都是素布,不經任何的漂染,通體白中泛黃,是棉麻纖維本身的顏色。整整一卷被裁成了一豎掌寬,盤在一起塞在罐子裡,罐子裡則裝滿了石灰,卻是毫蟲不生,消、殺的乾凈。 老三放下了藥、棉布罐子,便又自後腰取下一個褡褳,打開後便是一組器械,包含了各種形狀怪異的刀具、鑷子、鉗子、鉤子等……這,赫然是一組用以處理外傷的手術器械,質地卻是銅的,表麵散發出紅亮透青的光澤。 老三說道:“我連家夥也帶過來了,上藥總得把周圍的毛剃了,再將傷口腐肉清理乾凈才行。” 胡圖便先取出一副用以剃毛的刀,先在裝棉布的罐子裡過了一下石灰,磨了幾下,和狐貍說道:“接下來,我要給你剃毛,處理傷口,會有些疼,你忍耐一下。”卻又和幾人說:“你們按住它一些。” 狐貍似乎聽懂了,直接閉上了眼睛。 胡圖小心刮去了兩處貫穿的創口周圍的狐貍毛,隨後就又換了刀具,將傷口清理了一下,狐貍卻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而後,胡圖就又給狐貍上了藥,狐貍疼的激靈了一下,卻被幾人按的死,掙紮不動。 胡圖又取了棉布給狐貍纏好,方才讓人鬆了手。 胡圖沖狐貍抱拳,說道:“我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這便告辭!”狐貍“嚶嚶”應了幾聲。 胡圖一行便歸車隊,車隊又一次開拔而去。 這一樁奇聞,卻成了車隊裡難得的談資,有人感慨,說:“都是托夢,怎麼那狐貍就不托夢於我,而是托夢你們幾個呢?聽說那狐一身赤紅、毛皮都是發亮的,剛才我就該一起過去,見識一下。” 便有人駁他,說道:“人家仙狐又不曾給你托夢,你若是去了,得罪了仙狐,有你受的。哎,你們說……這茶館兒裡說書的先生講,義狐報恩,說是這救命之恩,往往都是以身相許的。也不知他們當中,誰有這般運氣。” 便聽“嗬”得一聲,一人說道:“不過茶館裡的故事,你當得什麼真?豈不聞‘仙凡殊途,人妖兩分’,這便譬如是人之於畜,人是不能於豬狗牛羊婚配,結為夫婦的,這是顛倒綱常、禍亂人世之舉。而那仙魔妖鬼之屬,於人而言,便也一般。仙人配之以凡人,這是犯了大忌的。一個妖魔便是吃人如麻,骸骨可以堆積如山,其罪業都不及它嫁給一個凡俗,或者娶一凡俗來的大。這是天地之大綱,天地萬物莫能違之。” 說話的人是一個車把式,四十餘歲,留著山羊胡。胡須、頭發已經半見斑駁,臉上也是蠟黃、乾瘦。 這人原本是孟啟縣中一算命先生,會一手小術,什麼擇兇吉、破邪祟、紅白事、人鬼事也都懂得一些。隻是得罪了人,便逃到了口上,胡家見他能掐會算,也多少有些本事,就將人收留了,隻是信任不足,做了個車把式。 便聽一人揶揄,說道:“張白事,還是好好趕你的車吧。昨日那事也不見你的本事。” 張白事說道:“我不過一個算命的。” 胡圖說和道:“好了,好了……都也不容易,你們欺負他做什麼?” 一眾人便偃旗息鼓,不再言語。 有人低聲嘀咕,說道:“隻是見不慣他什麼事都要裝一下,以為自己很懂。”“就是,不過一算命的。” 穀玉金坐在車上,轉著棍子,和戚正榮、米明秀說道:“叔、嬸,你們不覺奇怪嗎?昨天咱們聽的那動靜,他們得了托夢,然後剛才又在十裡坡救了一隻狐貍。”說著就頓了一會兒,“我反復琢磨,總感覺這是一個事兒。那狐貍該是昨天晚上和老虎、熊打鬥,受的傷。那突然出現的森林、大霧說不得就是其中一個,或者是它們一同弄出來的。” 米明秀點頭,說道:“該是這樣。且不說這些了……你轉棍的時候不要這樣,手鬆了。” 米明秀又指點起穀玉金的棍法。 穀玉金乾脆從車上下來,一邊走一邊調整——適才他轉棍的手法,若是表演還行,轉起來棍花翻飛,很是好看。若是用於打鬥,那便容易扭了手腕,更容易將棍子脫手。 就這般練了一陣,覺著有些乏了,穀玉金就又坐回車上,盤膝捉意……直走到了傍晚,便又到了一處露宿的地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胡圖高聲說道:“之前咱們耽擱了一些時間,不得已,今天還要在山裡待上一晚。咱們在這兒休息一下,明天上午出山。” 這一晚,一眾人也都有些“驚弓之鳥”的意思,暗夜籠罩之下,個個心驚,不能安睡。相較之下,穀玉金反倒成了異數,“甩繩大法”一出,便睡得深沉,一覺就撐到了四更半。 見他醒來,胡圖便稱贊了一句:“還是小兄弟的膽識過人,我們經歷了昨日,誰也都睡不踏實。也隻是小兄弟,旁若無人。” 穀玉金吸了口氣。清冷的空氣透過麵紗進入口鼻,沁透了五臟六腑、身體百骸,人也一下子更清醒了。 穀玉金說道:“也還好吧。擔心、害怕,也都是人之常情。” 將要燃盡的火堆又添了柴火,重新燒旺。熱浪便撲在臉上。火堆上燒了水,又烤了乾糧,等水燒好了,穀玉金就摘了頭巾,將手、臉都洗了一遍,登時就覺整個人都清爽了。 吃了早飯,又將頭巾裹好,隻是露出一雙眸。 上路後便拿著一根棍一邊走一邊施展遊身棍,將一根棍子藏的不見,時不時從身上一些不可思議的角度將棍戳出,在地上、前後、左右悠忽點出,一路遊身棍越發由手。 待是辰時將過,商隊就終於走出了界璧山。 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就出現在眾人眼前。那是一種和沙漠、戈壁的荒涼截然不同的景象……一條車馬道在草地上延伸出去,又淹沒在草中。 看著那草原,穀玉金心頭一種奇妙的鬆懈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