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正榮接口講道:“之前在呂方仙府時候,聽呂方仙人講說人之神有三,一為元神,是人性命之本。二為本身,是司人之生、老、病、死。三為識神,因六識而生。人的氣,所行所止,皆出本神。靜守感氣,便是以識神體本神之變化,靜了,感觸敏銳,就感受到了。如此,感受氣的行、止,了悟氣的運行。 “這一假處,或說是‘虛懷若穀’更見合適。一個碗,它裡麵空出,才能盛飯、放水,有碗的用途,內氣者,虛空也,然虛空非是空,是有才、有用在其中以待用時的。這就像是一個將軍,手下無兵,卻悉知兵法,能募、能籌、能統、能戰而勝之。他有將軍之謀略、武藝,卻無兵。一旦有兵,便可以發揮出萬人敵的能力。這內生之氣,便是此虛靈空穀之氣,它無氣之實,卻有氣之才。故有訣曰:虛生空穀吞日月,天地精氣盡入懷,便是如此了。” 這個說的,卻要比米明秀的比喻更明白一些,穀玉金倒是真的清楚了,說道:“我懂了。這感氣、行氣、內生,便是和學習一樣,是一個認字、讀書、自己生出體悟,有了自己的知識結構的過程。當我有了自己的主張、想法,我對事物有了自己的看法後,那我便可以去踐行他,我的行為,就會受到這樣的主張的影響。這一認識,是從實際中來的,所以回過頭,也可以引領實際。學習到的知識,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所以我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得到,但在我心中,我卻學會了這些。我了解天文、地理、算學,我能吟詩作對、彈琴、畫畫,我也能說出茴香豆的茴字,是有四種想法。這些,是識神從本神的運行中,感氣而得的。故而,若我能反之以經脈,穿經過穴,我便能忘了肢體,卻用我的這些了解,去控製肢體。” 戚正榮說道:“說的是。”說完,就又感慨了一句,說道:“這趟能見呂方仙人,聽他一講,於我也是撥雲見日一般。頭一次聽聞這元神、本神、識神之說,一下就令我對武學心法有了一種全新的理解。以前的時候,隻是師父怎麼教,我便怎麼聯,至於其根本,卻一概不知。至於功力深厚了,也還懵懵懂懂。” 米明秀也道:“仙人的眼界,燭照萬裡,卻不是我等凡俗能比的。傳說佛祖一眼能看見一碗水中有十萬八千蟲,呂方仙人能照見根本,也是仙人該有的手段吧。”說完就又將目光在穀玉金的額頭上一停,再是感慨,說道:“仙長能將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傳你,要好好珍視才行。” 穀玉金說道:“咱們還是去吃飯吧,都餓了。” “哈哈哈,好,去吃飯。”五人便去了大廳中,要了早飯。夥計將熬好的熱粥給五人一人上了一碗,戚正榮便取了肉乾、葡萄乾,一人碗裡泡了一些。 吃喝完,一行便又回院中,練了一陣棍子。 大概是辰中時候,便牽著羊遛出了客棧,去藥材市場逛了一天,買了許多……這些藥材,穀玉金也就認得人參、鹿茸、牛黃,剩下的草根、樹皮、蟲子是一樣也不認得。 回了客棧吃過晚飯,胡圖便過來通知說:“戚大俠、米姑娘,咱們明日一早就走,明日早起吃了東西,就不要出去了。” 戚正榮、米明秀二人表示明白。胡圖也不多留,說了句“我那裡還有的要忙,便先走了。”遂便走了。 過不多時,便有夥計送來了洗腳水,一人一桶。 米明秀打開一個包裹,將裡麵一種一寸來長,黑黢黢的蟲子取出來,一人桶裡丟了三個。 穀玉金問道:“嬸,這是乾嘛?” 米明秀笑道:“這蟲子泡在水裡,用來泡腳,卻有調理臟腑,理氣通血的作用。”然而,泡了一陣,穀玉金也未察覺出其中的不同來。 直泡的水都涼了,穀玉金便伸出腳,用腳抓了毛巾,將腳擦拭了一下,然後就縮到了炕上。 米明秀、戚正榮和那兄妹二人已不是頭一次見穀玉金這一雙靈活的腳,卻依舊是被這一番動作吸引,看了好幾眼。 穀玉金往裡坐了一些,雙腿一盤,就將兩隻腳擱在了大腿上,腳心向天,左手在右腳心上一放,左手的拇指、食指便捉住了嘴唇,感受那一抹溫潤、輕柔的觸感。 呼吸之間,那原本已是藕斷絲連,維係了一日的“繩索”便一下凝實,變成了粗攬,在各種內、外紛雜之中飄搖,似要隨波逐流的心意,便一下子穩固了下來,生出一種安泰、平靜的感覺。 穀玉金便也尋思:“武學的心法,第一步在於感氣。我念起時候,想要聽到什麼聲音,那些聲音便會出現,若是我要感氣,那便要將有心去聽、有心去感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樣應該就能感受得到!”一念便起。身上的感觸,便也一下隨之而起。 這一起念,卻是心跳一忽,脈行方寸,一忽一行,層層累進。 穀玉金清晰的感受到了一忽之間的一種力。 那力由內生,達於足之抵,上於頭之頂,周身似乎混沌,一息之間,便是沛然充塞,張合變化,說不出的玄妙。那一種力,越是感受,就越見大了,而後竟突然一仰身體,“咚”的一下,被掀倒在了炕上。 穀玉金被這一掀驚醒,隻是覺著後腦勺撞的炕生疼,卻更莫名其妙,說道:“我這是怎麼了?”剛說完,就見戚正榮、米明秀和那兄妹二人都在看他,似已看了有一陣。 米明秀說道:“你剛不知怎的,身體便一起一伏動了起來,而後竟是不受控製,像個不倒翁一樣前後搖晃,再便突然控製不住,就摔倒了。” 穀玉金坐起來,皺眉道:“坐著還能摔倒?這莫非,那種力,是真的?” 戚正榮問道:“你剛才看著是用的捉意之法,卻怎麼身體一下不受控製了?我和你嬸一直看著,你剛肩也不見動彈,腿也不見用力,明明坐的很穩,怎麼一下就……” 穀玉金苦笑,說道:“這個我卻也不很清楚,剛才我捉意的時候,便想著去感一下氣,然後我就感覺到了身上經脈中的脈搏,它從心而出,一次搏動,便走上一截,搏動的時候,心一舒時,便身體跟著一張,心一縮,又是一合。就那麼一下一下的,身體跟著一頂一頂,我隻是覺著這個力量越來越大,而後便被頂的一下子仰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