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正榮、米明秀也到了門前,神色之間不覺多了幾分激動,米明秀低聲說道:“這是,要下雨了?” 戚正榮說道:“咱們在西域走了三年多,都不怎麼見雨。看這天色,也該當是一場好雨。” 穀玉金捏住口罩的鼻尖處,往下一拉,露出了鼻子。閉上眼,深嗅了一下凝滯住了的空氣,曼聲吟道:“雲沉如淵,風凝氣窒,草伏獸諳,飛鳥不飛,細蟲不遊。蝗落於莖葉之上,鼓呼吸勉之以生息,蚯出於地,破膏腴方得以喘,故見其生之也難,其呼吸也艱,天將雨,萬物之哀生。天行其時,萬物得其序,謂‘天之道’也。”他聲音清亮,又有一種溫潤、磁性,聽著令人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這一段話,卻是他見雲說雲,聽風言氣,得見草木鳥蟲,便各描其大雨將來時的畫麵。風雨將來,萬物都會有所通感,鳥獸都不飛、不胡亂跑動了,能找個地方待著,便絕不會動彈。而那些蟲子,尤是利用氣孔呼吸的,更因這時候呼吸困難,幾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翅膀上也會沾染上一些水汽,重的飛不動。 隻是經他這一編排,倒是一下有了幾分古之真人留下的經典遺句的味道,聽著便令人感覺內中蘊含了深刻道理,闡了天、地、萬物之和諧、共生,天行之以健、地容之以寬、萬物之生以天地,故因不自生,順天時、順地德,故得以繁衍生息的妙理。 米明秀聽得一嘆,說道:“說的真好,這天時一至,萬物便也都隻能順應,斷無強、逆的道理。天道也不需去體萬物之心,蓋因萬物隻能因天時而變。萬物卻要明天之心,要察天、察地、察己,方才能夠在天地之間,找到自己的位置。”卻是對“明天之時,用地之利,合技藝之妙,為其一也”這一“天人合一”的境界,感悟的更深刻了一層。亦是粗知了“神”妙,窺得了武學精義中,第五層境界的一絲影子。 戚正榮說道:“也不知這場雨多大。孟啟、山北、口上、太穀那裡有沒有一起下……這裡草原之上,倒不那麼缺雨水。反倒是中原之地,百姓忙於農耕,都要看天吃飯,這一場雨,卻貴的很。咱們地處南方,百姓還有河流、湖泊、山泉可以引水,灌澆田地。可北方,尤是這一代,卻無這樣的條件,隻能靠雨了。” 穀玉金也點頭,說道:“雨水,很寶貴。” 又過了一陣,一股風便驟起。溫吞的氣流壓的百草盡低眉,也沖進了屋子,落在三人身上。 那風不硬,卻很湍急,落在身上是一大塊、一大塊的。 緊接著,豆子大小的雨滴就劈裡啪啦落下來。 天地間便隻剩下雨滴落在草葉上、地上、墻上的嘈雜。雨也封住了人的視線,離屋不遠的地方,都模糊的看不清了。 戚正榮關上了門。雨水落下的聲音一下就小了很多,說道“看來得在這裡待一日再走。” 米明秀卻是一笑,說道:“這倒是感情好。之前咱們一道上顧著玉金熟悉提縱,卻是走的快了。正好在這裡歇息一下……總也該計算著時間,讓對方能見著希望才是。” 這一番用意,卻是毒辣:若是他們走的快了,自也能輕易過關。可如此一來,那些人眼看趕不過去,便會放棄去追,放他們進去了。她又豈能讓他們如意?就是要放慢一些速度,讓人感覺可以“提前一步”到關口去攔截住他們,讓他們在大山之中疲於奔命,受盡苦頭,“咱們這半程,便計算著時間,慢慢走。讓他們動起來,好好累著他們。等到半程之後,便將衣服一換,以提縱之術奔襲,直取羊灘口,從棋盤山過萬仞關,取道南北一路,走山南……至於那些,便讓他們等著吧。” 跟著就又一摸穀玉金的頭,說道:“還是玉金這一法好。要不然咱們二人,便直闖過去了。憑白就落進了別人織好的羅網中,破了一層又來一層,一切行為都在人算計之中,輾轉一戰,固然是能贏的,可二叔那裡,也必要耽擱了去。” 戚正榮點頭稱“是”。戚正榮打開了包裹,從裡麵取了肉乾、葡萄乾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說道“這下著雨,咱們也不好出去。就吃些肉乾、葡萄乾吧。”又和穀玉金說道:“待著也是待著,正好乘著這個時間,把我門心法,都一一和你講一下。玄通意極門的心法,主旨便也在這名字上了,一為‘玄通’一為‘意極’,玄通者,玄之又玄,通之玄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機。彼心一動,我便已知,招數不出,便已經被我盡數料定了。反之,也能隱我氣機,不使人察。意極者,則浩浩如日月,便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磁石,將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引到一點,從而忘了旁物。這其中神妙,便在乎於用心、用氣,其法便是一句話‘神在六識不有別心,六識在心不存別神’,你記住了,慢慢琢磨就是。” 穀玉金便記下來。 戚正榮便又講:“我門中,與之配套的,便是兩門器械,一是玄通劍,二是意極刀。這玄通劍法,是令人不見其劍,而意極刀,卻是令人隻見其刀。一個是藏,一個是顯。可藏也好,顯也好,也都同出一法門。” 穀玉金挑眉,說道:“所以,當有人看到了嬸的刀,眼裡就隻剩下了那一柄彎刀,所有的心神都被牽引,隻見一輪明月白皎,從天空清冷的落下,當看到這一幕,人便已經是要死了。” 戚正榮點頭,說道:“不錯。” 穀玉金說道:“真的可怕。可相較之下,叔你這個更陰險啊。旁人都看不見你。”又忽然想到,“對哦,若是黑劍白刀配合一處,敵人一心都在那一輪彎月之上,本就不可見的黑叔,就一下子更被忽略了。這配合起來,誰頂得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