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是舒展、活轉的行雲流水,如雲展雲舒也,如水潺潺也。可這“好看”本就不是為的好看,而是為的舒經通絡。醫有雲: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大量運動以後,局部的經絡淤積,以至於乳酸過甚,以這樣的動作一經引導,將之導的通了,自然就舒暢了。 米明秀溫和一笑,說道:“是這樣……隻是教旁人去按,便是按通順了,自己卻也不能悉數知道其中道理。這龜蛇拳卻不然,自己練了,身體經絡自生出體會,日後一旦運動,它便會自然發作。乃是一門由外而內的功夫。長久練習,是可生出內氣的。故而門中便也將它做了一個基礎功夫,可輔心法……” 穀玉金卻是一點就透,眼眸一亮,說道:“是在劇烈運動之後,肢體酸脹、疼痛,然後引導的時候,這一感覺漸去,這一過程中緩解的時候,它從經絡中疏散的感覺可要比入靜、感氣,容易的多了。是直接以非靜的狀態,直觀感受到的。感受的多了,自然也就得了氣。這,就像是河流之中,存了暗流,是看不見的,想要感觸到,千難萬難,須得去摸索。可換一個思路,我們在桶裡攪和一桶顏料,將之倒在水中。顏料就會順著暗流流動,暗流是什麼樣的,我們一眼就看出來了。人在運動後的酸脹疼痛,便是這一桶顏料,將人的經絡、氣的巡行,都標注了出來。再去感受、認識,自然就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了。” 米明秀又是忍不住驚嘆穀玉金的天分,心道:“玉金這樣的天分,真的是……每一次,都讓人驚嘆。不想這個我隻是一說,他就知道了根底。我門中人,便是修者眾多,也無幾個想到這一層的。”米明秀說道:“卻是這麼一個道理。” 穀玉金說道:“我也試試。”便照著戚正榮的動作,做了幾次。 他做一個動作,便感受一下動作中,舒經活絡的具體部位、含義,而後便漸漸舉一反三,有了所得。 戚正榮停了手,說道:“你這練著又沒什麼用。” 穀玉金皺了下鼻子,說道:“可讓人一看,卻很好看。動作之間,翩若驚鴻,以後有了徒弟,還可以教徒弟。” 戚正榮一笑,說道:“要給你做徒弟,怕有些難。資質稍差一些,便能把你氣個夠嗆。” 穀玉金說道:“嗯,也倒是。那我還是不找徒弟了。” 戚正榮抬手一彈,送他一個腦瓜崩,嗔道:“你不找徒弟,我這武功不是白教你了?” 穀玉金便告狀:“嬸,叔他欺負人,他彈我。” 米明秀忍俊不禁。 又過了一會兒,兄妹二人便引導完畢,龜蛇拳練足了三次,呼吸、氣血也都平穩起來,腿上的酸疼也好了。五人便去吃了早飯,又上路。 這一路走的不算急,戚正榮、米明秀便帶一陣兄妹二人,又讓兄妹二人自己跑一陣、練一陣龜蛇拳,如此往復,周而復始。如此行了一日,在到客棧之前,戚正榮、米明秀二人便換了衣服,改頭換麵,這才投宿客棧。 翌日亦復如是。 傍晚的時候,就見了一條分叉的大河,卻已是到了羊灘口。 羊灘口的河麵很湍,卻又很淺。河水不過深到小腿,水下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粒粒分明,一行便脫了鞋,趟水過河。 腳下的鵝卵石圓丟丟的光滑,溫涼的河水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從穀玉金的腳趾上拂過,連指縫都不放過。水下的小魚、蝌蚪也滿是好奇的在他腳上徘徊,來來回回的遊。 山羊則是被他扛在了肩膀上,兩條後腿在左,前腿在右,用雙手抓住了…… “咩——”山羊被扛的不舒服,一個勁兒抗議。 不過正是過河的時候,這個抗議也僅僅是在口頭上,是絕不敢掙紮的。 穀玉金說道:“你老實點兒,不然我把你扔水裡。” 山羊登時閉嘴。 河對麵的灘塗上,是一家客棧。一根高挑的木桿子上挑著幡,幡上卻沒有字,隻是紅彤彤的一塊,很顯眼。 上了岸,五人便將叫擦乾,穿了襪子、鞋,往客棧走過去。 穀玉金心裡卻有了對襪子的迫切需求,心說道:“得買一些毛線,織襪子穿了。棉線、毛線都得買。那種布襪子穿不慣,就隻能自己織了……哎,怎麼織來著?” 針織這一門技術,他上一次接觸還是上一次,記憶久遠的可以追溯到初中時期的“勞動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是學過這麼一課的。老師教過一些針織,還一人織了一條巴掌寬、巴掌長的成品交差。 隻是,具體怎麼織,好像是忘得一乾二凈了…… 隻能感慨:“哎,書到用時方恨少。誰又能想到,我有一天,居然還能用到這種手藝呢?算了,慢慢回憶吧。”忽然,他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問戚正榮、米明秀道:“叔、嬸,你們冬天的時候,穿什麼衣服?” 戚正榮說道:“穿裘,就是皮衣。窮一些的人便給衣服裡塞一些雞毛、鴨毛,也有塞一些蘆葦須的……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穀玉金一臉鄭重,說道:“嗯,就是突然想起來,要給冬天做準備了。” 米明秀一笑,說道:“你這想的倒是夠遠的。” 穀玉金說道:“現在不想,那冬天就要挨凍哩。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想的長遠一些總是好的。真到了冬天了,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 米明秀說道:“這倒是……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穀玉金說道:“在想。” 說話,就近了客棧。 客棧的大院裡拴著一些馬,一推開門,便是鼎沸的人聲。 大廳裡坐滿了人,一桌一桌的冒著騰騰熱氣。 便聽一拖長了的聲音遞過來…… “喲,我倒是誰呢。黑劍白刀,真是稀客啊……” 一風韻猶存,穿了件粉色長坎,頭上紮了一條布巾的女人便迎了一聲,客棧大廳裡所有的人便都將目光落在了門口的五人身上。五人則是將目光落在了那一個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