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空氣很清新，也很冷。 　　李肖深深地吸了三口，被多巴胺沖擊過的腦袋慢慢冷靜下來。 　　時間還來得及，先去洗煤廠看看吧。 　　脫煤坯的場地上，黃二旺挎在倒騎驢上，百無聊賴地吸煙。 　　旁邊四個雇來的小工，正倆人一夥兒努力地脫著煤坯。 　　看到李肖過來，黃二旺跳下車叫了聲：“肖哥。” 　　李肖“嗯”了一聲，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的心理年齡，讓他看黃二旺現在這張麵孔，不過是個“小夥子”而已。 　　可在旁人的眼裡，就有點兒怪異了。 　　這著名街溜子黃二旺居然管這麼個小孩子叫哥，這小孩什麼來頭？ 　　近兩天，生子“賠”給了他們煤坯錢和倒騎驢錢，煤泥的價格也給到了最低。 　　投入資金和原材料成本都很到位，利潤空間明顯變大，幾個人一商量就雇了人，擴大生產規模。 　　這黃二旺，雙手不沾陽春水，一心隻做街溜子。 　　他倒不是嫌累，隻是覺得乾力氣活兒賺錢沒意思。 　　像李肖從生子手裡賺錢那樣，才夠爽。 　　“二哥，不太習慣吧？”李肖看黃二旺無精打采的樣子微笑著問。 　　黃二旺抽了兩下眼角：“你，別朝我笑行不？我滲得慌。” 　　李肖馬上聽勸地收住微笑。 　　“有點兒沒意思。”看李肖收住笑容，黃二旺說話也正常了。 　　“也是，這活兒不咋適合你。” 　　李肖轉了一圈，也沒啥可看的。 　　他朝黃二旺一招手：“走，二哥，跟我去長河賓館。” 　　“好嘞！”黃二旺答應得痛快，翻身蹦下倒騎驢。 　　背著手，一副老板的派頭，對著四個小工說道：“好好乾，質量第一，偷懶的不要。” 　　其中一個小工笑著回答：“放心吧，二哥，計件兒的事兒，偷啥懶呀。” 　　…… 　　二十幾名同學，絕大多數都沒有來過長河賓館。 　　一進屋，仿水晶吊燈晶瑩剔透，散射著寶石的光芒。 　　墻上的壁燈發出幽暗的光，與水晶燈光芒輝映。 　　天棚吊頂藍天白雲，一排排潔白的塑料花盆裡紅花綠葉與真的一模一樣，還居然都掛在天棚上。 　　碩大的圓桌上，鋪著白色鏤花塑料臺布，現代感頗強。 　　鍍鋅鋼管和板材組成的沙發椅，包裹著米白色人造革皮麵，顯出時尚氣息。 　　細瓷餐具白底藍花，有股青花瓷的味道，整齊地擺在餐桌上，連花色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這在二十一世紀，簡直土得掉渣，但在八十年代，這是絕對的時尚先鋒，豪華氣派。 　　酒店大堂的豪華把同學們驚到了，他們東看看西看看，不時悄悄發出“呀呀”的輕呼。 　　因為人很多，也沒有什麼需要秘密洽談的業務，李肖就選了大堂。 　　二十幾人分為兩桌，省得大家擠著難受。 　　同學們落座，撫摸著光滑的椅子，擺弄著精美的瓷器，不用上菜都覺得人間幸福。 　　李肖讓大家自己點菜，每人點一個喜歡的。 　　同學們都不好意思，也不太會，還有肖木子也悄悄反對，最後還是按照李肖事先安排的上菜。 　　鍋包肉、糖醋裡脊、紅燒牛肉、得莫利燉魚、小雞燉蘑菇、油燜大蝦、豬肉燉粉條、血腸…… 　　大碗大盆，十八道菜，兩桌相同。 　　跟那個時代的孩子們，別玩兒虛的，清一色大魚大肉，造就完了。 　　穿著寶藍色小翻領西裝，白襯衫，紅領結的服務員，優雅地端著菜盤上菜，看得好幾個女同學有了新的職業方向。 　　“三大軍”打著給老師的名義，還要了幾瓶啤酒。 　　看著同學們高興，李肖也高興。 　　他拿起兩瓶啤酒，互相一扣，“嘭~”地一聲，一個瓶蓋飛上了天棚。 　　“哇~~” 　　瀟灑的動作，引來一片驚呼。 　　靠，這也能裝到？李肖也來了少年心性。 　　他拿起筷子，“嘭~”地又飛起一個瓶蓋。 　　伸手將啤酒瓶在旁邊的櫃子門把手上一別，“嘭~”又開一瓶。 　　打火機，“嘭~”飛瓶蓋。 　　同學們不斷發出叫聲。 　　旁邊的食客們，也鼓起掌。 　　走過來的女服務員，抱著夾菜單的塑料板夾看呆了。 　　李肖正玩得興起，回頭看到服務員手中的塑料夾板，一把拿過來。 　　迅速向上一劃，又一個瓶蓋“嘭！”地飛了。 　　塑料夾板又秒回服務員手中。 　　全大廳裡的顧客都開始鼓掌，包括服務員。 　　有顧客還以為是餐廳增加了什麼表演項目，一邊鼓掌還喊道：“再來一個！” 　　吵嚷引來了前廳值班經理。 　　她來到李肖桌旁，雙手交疊，剛要開口。 　　“姐。”劉美鳳忽然喊道。 　　“咦？美鳳你怎麼來啦？”前廳值班經理見到劉美鳳很是驚訝。 　　“我同學李肖請客。”劉美鳳指著李肖介紹。 　　“這是我姐劉玉鳳，長河賓館前廳經理。”介紹姐姐時劉美鳳很驕傲。 　　劉玉鳳認識李肖。 　　幾天前跟黃處長一起吃飯，喝茅子、抽華子，結賬好幾百元。 　　在酒桌上，還敢跟煤老板生子互摔酒杯。 　　這麼妖孽的小少年，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ｏｍ誰能記不住？！ 　　今天又在大廳裡看到這妖孽小子一連串的開酒瓶表演，別說還真挺帥！ 　　“李~~肖。” 　　她隨口說出個“李”字，卻發現後麵的稱呼不知道用什麼好。 　　礦長、處長、科長之類的肯定不對，老板這樣的稱呼在那個時代還沒有興起，總、經理之類的肯定不適合學生…… 　　乾脆什麼也不叫。 　　“您是美鳳的同學啊？榮幸榮幸。”劉玉鳳伸出纖細的小手，表示歡迎。 　　李肖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表示回應。 　　這個動作又讓劉玉鳳驚訝了一下，這種有分寸的商務禮儀，這個小少年也懂？ 　　李肖隨即微笑一下，五指並攏指向安老師：“這是我們班主任安老師。” 　　劉玉鳳初中畢業就碰到機會，到長河賓館做臨時工。 　　由於人長得漂亮，又聰明能乾，在客房、餐飲等多個部門輪了兩圈之後，就成了長河賓館最年輕的經理。 　　個中原因，當然眾說紛紜。 　　劉玉鳳這種規範的商務舉止，在二十一世紀司空見慣，但在八十年代少男少女的眼中卻是優雅大方的代名詞。 　　很快，她就贏得了一批的“羨慕嫉妒恨”。 　　李肖卻根本沒在意這些，他隻想開開心心，沒有爾虞我詐地放鬆一次。 　　“來，我給你們表演，什麼叫——旋兒！” 　　他拿起一瓶啤酒，仰起頭嘴對嘴，瘋狂晃動瓶身…… 　　男生驚詫，女生掩嘴…… 　　隻有肖木子心存擔憂：這不是霍霍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