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那年夏天,我坐著牛車輾轉到縣裡,然後買了張去探望大姐的火車票。 事前我沒有告訴她,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當然如果她所在的餐館能留我打份暑期工,那就更加完美了。 二姐沒有去,因為她要趁著大一結束的間隙在她大學所在的城市打份暑期工。一來為了給大姐減輕負擔,二來也為省下車票錢。 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過想著能見到許久未見的大姐,心裡又是抑製不了的激動。 白天就透著車窗看看窗外的景色或者看看鄰坐的大叔們打牌吹牛用來打發時間。晚上則窩在座位上打打瞌睡,兩夜一天的時間很快就熬過去了。 下了火車,麵對川流不息的人群我有點慌了神。畢竟在我的家鄉,最熱鬧的縣城居然還比不過這的火車站來得熱鬧。 車站前的電子屏幕大得離譜,足足有幾十個二姑家的電視機加起來那麼大。進站廣場的公共廁所建得也比二姑家的老宅子還要來得氣派。 火車站前的公交線路繁多,對於我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異鄉客很不友好。 我看到其中好幾條公交線路候車站前,都各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坐在自己搬來的木質小板凳上。 手上還拿著一塊白色的小木牌,大概比一個成年男人的腦袋還要再大一些,上麵醒目的寫著兩個字“問路”。 這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居然還有人自發前來火車站給人指路。這城市在我心中的好感度那是“噌噌”往上長。 我一手拎著寫有“堆肥”字樣的蛇皮袋,一手拿著事先從信封上抄好大姐聯係地址的紙條,挑了一個看上去最慈祥的老奶奶問路。 我把袋子往身邊一放,清了清嗓子用我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向她打探。可不管我怎麼說,如何拿著紙條上的地址比劃。 她都隻是麵無表情的重復著兩個音節。起初我還沒明白,後來才聽清:“兩塊”。 好嘛,問個路就要收我兩塊錢?我老家縣城裡一碗米線也才不過兩塊錢。 嚇得我是拎起蛇皮袋就往前跑,任她在我身後把“兩元”喊出了花也不理睬。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之後我便不再找拿著木牌的老太太問路了。還好路口有位指揮交通的交警,還是他告訴我該坐幾路車去紙條上的地址。 等我下了車又問了兩個人,才終於找到了紙條上的地址。可我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不對吧? 這哪有什麼餐館?根本連個正在營業的店鋪都沒有。 這條街上連著六七家門麵房的卷簾門全都關上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顯然沒有打開門做生意的意思。 抬頭再一看,這些門麵房連個招牌也沒有。我不禁懷疑起是不是自己抄錯了來信上的地址。 幸好我這人做事謹慎,大姐寄的信也一塊兒帶了出來。打開蛇皮袋在裡麵搗鼓了半天終於把信給翻了出來。將信封上的地址和門牌逐字核對。 沒錯,就是這裡。 明明上上個月給大姐的回信她還收到了,不會這麼巧這餐館現在關門歇業了吧? 一時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不禁有些埋怨自己事前沒有聯係大姐就出遠門的這個舉動太過魯莽。 不過事已至此,你讓我就這麼灰溜溜的打道回府那我也是不願意的。一方麵沒看到大姐,另一方麵也是浪費了來回的路費。 於是我便以這個地址為中心點,到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包吃住的活可以做做,至少也要把來回的車票錢給賺出來。 往遠走些顯然要更熱鬧一些,除了那種做鋼筋門窗生意的小店和洗車房外,倒也見到了不少餐飲店。 問了幾家,可惜都嫌我年紀太小。之後再去別家問要不要人時,我便學聰明了一些,故意把年齡往上虛增了一點。 碰到要問我拿身份證登記的我便謊稱沒帶,隻能灰溜溜的退出店外。好不容易才在一家燒烤龍蝦店裡找了個活兒乾。 工資開了400一個月,做六休一,還包吃住,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簡直不要太滿意。 吃飯、睡覺的問題都解決了,大姐的事卻讓我一直放不下心來。之後的幾天,我都會趁著上班前特地又去信紙上的地址查看,依舊是鐵將軍把門的狀態。 不過大城市的機會那麼多,在外打拚多年的大姐會不比我更有能耐?每每想到這我便會自己勸解自己。 那時在店裡我最喜歡的便是下午三點準時打飯,然後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禮平他們身後一起去二樓,邊看電視邊吃飯。 禮平是我這個班次的領班,比我大上個6、7歲和我大姐一般大,為人又隨和,所以我和他很要好。 二樓的電視機很大,聽禮平說有21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過直到今天我還是搞不清這寸不寸的到底是怎麼計算的。 不過這不要緊,重要的是它和二姑家的電視機不同,這個電視機它是有顏色的。 那時電視臺裡放什麼我們就看什麼,當然我們會優先調到動畫頻道。 像我們這群小男孩最喜歡看《北鬥神拳》、《聖鬥士星矢》這類打打殺殺的片子,而店裡的女孩兒們則更中意於《海底小精靈》或是《我是小甜甜》一類的動畫片,當然也不乏男女通殺的《森林好小子》。 當然偶爾我們也會看看電影,隻不過沒有一次能夠完整看完,畢竟電影的時間太長了一些。 那時我最喜歡的電影明星就是成龍,他在電影裡實在是帥呆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簡直比《西遊記》裡的孫猴子還要厲害。 我總想著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樣該有多好。禮平聽後沒像其他工友那樣給我潑冷水,當然也沒有給我吹彩虹屁,隻是意味深長的看看我便又做自己的事去了。 在店裡還有一件開心事,那便是吃顧客剩下的大餐。 起初我不敢,倒不是我不饞。而是店裡有明文規定,顧客吃剩的食物要統一丟棄處理,如果被發現偷吃那可是要罰款的。 不過那個時候店裡沒有監控,罰不罰還不是領班一句話的事。如果連領班自己都吃,那他還能罰自己不成? 當然我們也是有原則的,不是什麼都會往嘴裡送。 每次一有那種中年油膩男一拖二或者一對一帶著濃妝艷抹的姑娘來到店裡,我們便知道開葷的機會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