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瑤還需要休息，徐舟幫她向學校遞交了申請，這一周都可以不用回學校上課了。 　　“事情畢竟發生在學校內部，影響很不好，學校這邊的意思是能壓下來就壓下來，但是救護車從學校開出去，周圍不少市民都看見了，學校論壇、貼吧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恐怕壓不住了。”徐舟也跟著熬了一宿，現在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但還是和辛格、歐陽哲交代了不少事。 　　“我知道了，徐老師。您先回學校吧，這邊有我和歐陽哲呢。” 　　歐陽哲也跟著點頭。 　　送走了徐舟，歐陽哲和辛格推開病房的門，陸靜瑤憂鬱地靜坐在床上，臉色慘白，桌子上放著一碗徐舟早上買來的白粥，這幾日陸靜瑤都都隻能吃流食。 　　“你怎麼這麼傻啊？我不是答應你要幫助你的嗎？”辛格一進門就忍不住埋怨陸靜瑤，但是看著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又不忍心說出太重的話來。 　　“學姐，對不起，我可能等不到正義降臨的那一天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辛格又開導了陸靜瑤很久，歐陽哲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難得地沒有發表任何觀點。 　　因為擔心陸靜瑤再次想不開，辛格決定留下來陪床，陸靜瑤的家人都不在X市，她本人也不想讓家裡人擔心，所以沒有聯係家裡，辛格倒是成了陪床的最佳人選。 　　第二天徐舟和校領導一起來看過陸靜瑤，問了她自殺的原因，辛格鼓勵她實話實說，校領導和徐舟這才知道，在自己的學校還有這樣一檔子事兒。當天下午，林堅就被叫去校長室問話了。 　　談話內容辛格不得而知，但林堅肯定沒有承認，因為校方晚上又派了代表來醫院探望陸靜瑤，話裡話外都是讓陸靜瑤先養病，其他的事等過段時間再說。 　　“學校打算包庇林堅。”辛格給歐陽哲打電話的時候這樣說到。 　　“林堅承認自己的罪行了？” 　　“應該沒有。” 　　“既然沒有確定事情真相，談何包庇？”歐陽哲皺眉反駁。 　　“我現在很亂，按理說，陸靜瑤還沒有把遺書交給我，不應該做出這種行為。而且就算她想要走上絕路，完全可以把遺書公開，即便我不同意，她也有其他渠道吧？哪怕是在校園論壇上呢。” 　　“是啊，這幾天我和沈悅聊了一下，有意無意的引導她回憶陸靜瑤有沒有和男性的情感糾葛或者被霸淩欺辱的情況，她都說沒有，學校論壇裡關於陸靜瑤自殺的事情傳的很兇，但也都是一些關於學業壓力大的猜測，沒有什麼情感問題的帖子。” 　　“是啊，我也看了，而且我黑進林堅的手機和電腦查看他近一年的消費記錄、聊天記錄，都沒有什麼異常，在學校找到他之後他也沒什麼反應，也沒有聯係陸靜瑤。這太奇怪了。” 　　還有更棘手的問題，陸靜瑤自殺的事情沒有被學校壓下來，就在辛格和歐陽哲通過電話四個小時後，這件事被媒體傳到了網上，有“知情人士”透露，師範大學一女生疑似被老師用成績威脅遭到侵犯，被逼到自殺。網上沒有將學生和老師的名字披露出來，但是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查到了。 　　同一時間，辛格接到主編的電話，對方上來就說讓辛格跟進這件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自己還不是記者呢，這種事為什麼不讓新聞部的跟啊？主編給的答復是新聞部已經在跟了，而且新聞部有師範畢業的學生，因為辛格同是畢業於師範大學，所以有能力和他們競爭一下。 　　競爭個鬼！幸虧主編不知道辛格和陸靜瑤的關係，不然怕是要親自過來督促辛格拿頭條了。 　　但是主編的話也給辛格提了醒，這件事還真不能再拖下去了，警方和媒體都已經介入調查，到時候無論誰對誰錯，對陸靜瑤和林堅都會造成不小的影響，必須盡快調查清楚。 　　可問題是陸靜瑤和林堅各執一詞，為了陸靜瑤的情緒考慮，二人目前沒有被安排見麵，但是警察來問過話，陸靜瑤還是那套說辭，但是陸靜瑤提到的事情發生的時間也不是最近，監控錄像什麼都沒有，無法考證。辛格其實也黑進過學校係統幾次，什麼都查不到，事情現在陷入了僵局。 　　徐舟再次聯係了辛格，他從網上看到了事情經過，雖然有好幾個版本，但大概意思都一樣，基本上都是在說林堅是個人麵獸心的教師。 　　辛格疲憊的掛斷徐舟的電話，這幾天她都沒睡好，現在又趕上輿論發酵，辛格甚至有一種“網絡俠客”時期的緊迫感。 　　看來“網絡俠客”的陰影還沒有散去，網上有不少人吵吵著聲張正義，林堅已經停課回家了。好在沒有人人肉出林堅和其家人的身份信息。 　　陸靜瑤一直沒有上網，辛格擔心她再受刺激，所以嚴格控製她使用手機，她隻好看病房裡的電視機打發時間。但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總會知道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在網上傳開了，不知道會不會想不開直接從病房跳下去。 　　一邊盯著陸靜瑤一邊想辦法解決這個事情，一邊還要關注網上留言，辛格感覺身心俱疲。 　　可這件事很難入手調查，且不說這件事發生了大半年了，就算是近期，沒有證據很難給林堅定罪，而且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林堅的生活和工作都受到了影響，他想要告陸靜瑤誹謗都能成立。 　　但是林堅那邊沒有動靜，辛格多次黑進林堅的手機，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隻是和校方領導的聊天記錄裡反復強調自己和陸靜瑤隻是普通師生關係，根本沒有她所講的打壓、侵犯的情況發生。出於對雙方當事人的保護，警方沒有公布當事人信息，但是媒體已經聞著味兒找上了林堅。 　　辛格真是佩服這幫人，才過了不到兩天，就已經調查到人家家裡去了。林堅和妻子當然選擇閉門不見，這其中就包括辛格所在的公司新聞部的同事，也就是介紹辛格來公司當編輯的大學室友。這些都是歐陽哲蟄伏在林家家周圍拍到的照片，辛格一眼就認出了室友和自己公司的標誌。 　　“歐陽哲，現在怎麼辦？謠言愈演愈烈，你有沒有辦法調查清楚這件事？” 　　“辦法總是有的，隻是這件事鬧得這麼大，恐怕很難收場。”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歐陽哲的通話讓辛格稍微冷靜了一些，這件事的真相恐怕不簡單，陸靜瑤的狀態很不對勁，結合她曾與譚豫笙聊過，辛格甚至想過，或許從譚豫笙的角度入手能有突破口。陸靜瑤說自己給“網絡俠客”發過私信，然後得到的建議是來找辛格，可是這一段聊天記錄辛格在陸靜瑤搶救的時候偷偷登錄她的賬號看過，沒有任何問題，和她自己描述的一樣，除此之外那個賬號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互動。 　　“陸靜瑤有提出要請律師嗎？”歐陽哲問。 　　“沒有，這也讓我覺得奇怪啊，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陸靜瑤的反應卻意外地平靜，她好像不在意結果，隻想結束這一切。” 　　“陸靜瑤現在是什麼態度？你和她聊過嗎？” 　　“聊啊，天天聊，可是她始終堅持自己最初的說法，時間、地點、方式，都很精確。完全不像說謊。” 　　“林堅這邊也堅持自己沒有做過這種事，她們兩個人當中肯定有一個人在說謊。等下，你說，時間、地點方式都很精確？” 　　“是啊，大一上學期期末前，2019年1月2日下午3點多，元旦放假，陸靜瑤沒有回家，在學校裡，和在學校值班的林堅，在教師辦公室裡。” 　　“那天林堅真的在值班嗎？” 　　“啊？這……你就是不相信陸靜瑤啊。” 　　“她確實拿不出證據，你先別急著和我抬杠，我問你呢，能不能查到那天林堅是不是真的值班。” 　　“教師排班表或許可以查到，如果那天他真的值班呢？學校的監控早就被覆蓋了，也查不到什麼啊，。那天又是放假，學校裡沒什麼人，找一個證人也不容易，而且事情已經傳開了，外界或許不知道，但是師範內部師生應該已經知道了，如果真有證人早就出來作證啦。” 　　“未必，陸靜瑤一直沒有出麵向公眾解釋，大家即便知道有這件事，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你查一下當天的教師值班表和其他所有相關信息，看看那天還有誰在學校。元旦值班這種事林堅不會不記得，如果可以，還是應該當麵和他談談。” 　　辛格也想明白了，她和歐陽哲一個被困在陸靜瑤身邊，一個被困在林堅身邊，什麼用也沒有，但是陸靜瑤這裡沒有新線索，林堅又聯係不上，要想推進這件事還是得請外援。 　　“我把陸靜瑤這邊安排一下，你和我在師範校門口會合，我們去找一趟徐老師。”辛格做出了一個決定。 　　二人很快便在學校裡見到了徐舟，辛格在來的路上已經和徐舟取得聯係，她希望徐舟能夠幫忙聯係林堅，哪怕隻是視頻電話也行。徐舟答應了。 　　在徐舟辦公室裡，辛格和歐陽哲“見”到了林堅，林堅此時正在家裡，一臉愁雲慘淡。 　　“林老師您好，我是辛格，徐老師和您說過我們的情況了吧？” 　　“嗯，我就是看在老徐的麵子上才接這個視頻的，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但是我已經都和警察說過了，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學生對不起職責的事情。” 　　“林老師，請問您2019年1月2日下午，在學校值班的時候，是否見過陸靜瑤？” 　　辛格已經查過當天的值班表，林堅當天確實值班，這一點他無法否認。 　　“那天我確實值班，我記得很清楚，警察也問過我了，至於陸靜瑤，我也見過，她來交作業，但是我肯定沒有和她發生什麼！” 　　“那您還記得和她說過什麼嗎？” 　　“這真的不記得了，她那段時間學習成績下滑的很快，作業也頻繁出問題，以我的性格應該是批評她了，但是具體說了什麼我真的不記得。” 　　辛格沉默了，林堅承認當天見過陸靜瑤，這很難辦，畢竟現在無法還原當日現場情況。 　　這時，歐陽哲湊了上來：“林老師，你覺得，陸靜瑤因為被你批評而懷恨在心想要用這種方式報復你的可能性大嗎？” 　　不僅是林堅，就連一旁坐著的徐舟也愣了一下。 　　“我覺得，一個女孩子，不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吧！這對她的影響會很大啊。但是……我也不理解她為什麼會這樣做。”林堅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 　　辛格瞪了歐陽哲一眼，歐陽哲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問道：“你的辦公室在哪裡？” 　　“就在教育處一樓，窗外就是街道，我不可能在辦公室做這種事啊！” 　　歐陽哲沒再問林堅什麼，辛格接過話頭繼續和林堅討論當天的細節，但是她的餘光一直瞟著若有所思的歐陽哲，他這副樣子辛格再清楚不過了，這是有思路的意思。 　　掛了視頻電話後，辛格當著徐舟的麵問歐陽哲：“說吧，歐陽偵探，想到什麼了？” 　　歐陽哲不確定地開口：“第一次來這附近我就注意到了，教師辦公樓臨近街道。” 　　“對，為了給學生一個更安靜的學習環境，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把這棟樓設計成教師辦公樓了，裡麵的才是教學樓。”徐舟說到。 　　“林堅的辦公室在一樓，正對著街道。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許能找到當天的監控記錄。”歐陽哲盯著樓下的一處建築緩緩地說。 　　辛格和徐舟不約而同地向外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條小吃街，在小吃街中間有一個顯眼的綠色建築——郵政大樓。 　　“就算是郵政，他們的監控錄像能覆蓋那麼久？”辛格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但又有些擔憂。 　　“一般銀行的監控覆蓋時間都很久，有些甚至可以達到2年。至於這家郵局兼銀行的監控能保留多久，要看運氣了。” 　　三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辛格有些尷尬地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率先開口：“那個，徐老師，您也知道，我上學的時候，和譚豫笙，設計了一個程序……” 　　徐舟是計算機係的教授，此刻他正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用自己的電腦，找書苑www.zｈaｏshuyuan.cｏm 入侵隔壁郵政大樓的監控係統，這其實是有悖師德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徐舟這樣安慰自己，試圖壓製住自己內心翻湧而出的正義感……哦不，罪惡感。 　　“你得快點了。”歐陽哲一邊翻手機一邊催辛格。 　　“哪有那麼容易，你別急啊！”辛格緊張的盯著電腦屏幕。 　　“不是我急，是網絡傳播速度太快了，林堅和陸靜瑤的身份已經被曝光了。” 　　“什麼？”徐舟和辛格異口同聲。 　　“誰啊？！哪個缺德的？”辛格恨不得爆粗口。 　　“你們公司的新聞頭條。” 　　“……” 　　辛格默默地轉過身，繼續敲鍵盤，剛剛想罵出口的臟話被嚼爛了咽回了自己肚子。 　　“不過不是用的全名，但是姓氏發出來了。新聞下麵的評論區裡有人對號入座。”歐陽哲又補充了一句。 　　辛格敲鍵盤的速度更快了。 　　用了大概20多分鐘，辛格終於黑進了郵政大樓的監控係統，歐陽哲和徐舟趕忙湊過來看。竟然還真有一個監控能夠掃到教師辦公樓這邊，經過徐舟辨認，其中有一個窗戶正是林堅的辦公室。在高清攝像頭的拍攝下，放大之後的畫麵還是能夠看見室內的情況的，至少房間內的人能看清。 　　更幸運的是，這個監控係統的覆蓋時間正好可以達到1年，再晚4個月這件事就真的無從查證了。 　　三個人6雙眼睛，死死盯著屏幕，2019年1月2日的下午，事情的原貌在畫麵中逐漸鋪展開來。 　　看完監控錄像後，三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