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拍即合,行動力也很強,可惜,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句諺語並不準確,畢竟隻有諸葛亮也難成興漢大業。 首先,歐陽哲在向他舅舅說明情況後就慘遭無情拒絕。 “大外甥,不是舅舅不幫你,警局又不是我家開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個拒絕方式聽著真耳熟,當初辛格也說過類似的話。 “但是啊,大外甥,舅舅這邊有個情報,免費送給你。” “你們有‘網絡俠客’的線索了?”歐陽哲精神一振。 “沒有。但是,我認識那個老人的兒媳婦,邱苑華,X市社會福利院的兒童科科長。之前李遠貴的小孫子就是她親自接走的,並且幫忙聯係企業募捐善款,為他治病。她老公在社會勞動保障局工作,負責勞動保護的,就是仲裁那些,我因為工作關係見過他幾麵,不是個壞人,網上的言論多少有點偏激了。” 這個消息也算是有用,之前辛格報道過沈巖的案子,雖然用的化名,但是已經有人對號入座了,這件事現在被新的輿論蓋了過去不代表會就此銷聲匿跡,如果大眾得知老人的兒子兒媳並不是他們口中“仗勢欺人”的人,而是真心實意為人民服務的公仆,也許可以扭轉輿論導向,說不定還會讓那個身患絕癥的小孩重新獲得社會關注,得到更多好心人的幫助。 歐陽哲這邊不順利,南措也碰到了麻煩,倒是辛格有了一點突破。 9月1日下午3點,三個臭皮匠聚在一個茶餐廳的包間裡,分別匯報自己的行動成果。 歐陽哲:“對於這種輿論壓力很大的社會事件,警方暫時沒有插手的意思,也正如之前我們猜測的那樣,事件本身又涉及政府公職人員,所以政府那邊更想自己內部處理。但是老人的兒子兒媳婦的資料我這邊搞到了,給你們看下。” 南措和辛格簡單翻看了一下歐陽哲帶來的資料,又互相討論了一下,資料上的這兩個人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黑料,兢兢業業,也為X市做出過不少貢獻。老人的兒子名叫杜澤民,在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工作,處理過不少勞動糾紛。其妻子邱苑華在社會福利院兒童科擔任科長,救助過許多殘障兒童。 資料看的差不多了,南措開口匯報自己的進展。 南措找到他大學同學,三中校醫。校醫對南措說那個叫杜邱誠的孩子之前曾到他的醫務室上過藥,被同學打的。他並不是一個欺行霸市的小霸王,反而是被校園霸淩的對象。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他的父母已經為他辦理了延期返校,所以他那邊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杜邱誠沒有和同學一起返回校園,就因為網上莫名其妙的謾罵。 本來就遭受過校園霸淩的孩子現在一定更加彷徨無助。 輪到辛格了,辛格這邊有一點突破,她通過反向追蹤手段將那個“網絡俠客”的IP進行定位,他很聰明,技術也很高明,多數使用的是公共區域的路由器或者在網吧登陸賬號,平時上網大概用的是其他賬號。但是他要入侵地鐵、火車這一類係統且要使用類似“黃雀”級別的程序必須要十分先進的設備和良好的網絡環境,一般的公共網絡和網吧很難達到他的要求,他必然有一套極其專業的設備才行。 直到出門前,辛格竟然意外發現,警務係統有入侵痕跡,通過比對當初地鐵監控的入侵數據,看手法極有可能是“網絡俠客”的真身。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所以辛格不敢貿然追蹤對方,怕暴露自己反而讓對方查到工作室。 “他竟然把主意打到警察身上了,膽子不小啊。”歐陽哲嘖嘖道。 “估計是想知道警方的下一步行動吧?”辛格猜測。 歐陽哲卻不這麼認為:“不,他應該有信心逃過網警的追蹤,入侵警務係統一定另有目的。” “他到底想要什麼呢?”南措好奇。 “一個不尊重他人隱私和網絡秩序的人是不會按常理出牌的,既然他敢入侵警務係統,隻有兩個可能:第一,他想乾票大的,這種人希望博得關注,可是現在鬧得這麼大,警方卻沒有動靜,他坐不住了。第二,他找到了下一個目標,那個人很可能是一名警察。” “那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我們,好像已經可以知道了。” “啊?” 南措關注了“網絡俠客”,一旦對方發新動態他就能第一時間看到,就在剛剛,“網絡俠客”發了一個新的視頻。 視頻來源竟然是警局審訊室。 “臥槽!這貨牛逼啊!”歐陽哲激動地差點喊出來。 視頻裡的那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的舅舅賀翀。監控畫麵顯示賀翀和他的助手正在審訊一個犯人,視頻做了加速處理,估計是審訊內容並沒有什麼意義,突然,畫麵裡的賀翀向雙麵鏡那邊的人做了個手勢,然後指了指攝像頭,隨後,畫麵漆黑一片。這時視頻上出現注解:“X市盛水區公安局重案組組長在審訊犯人時突然要求同事關閉監控,監控關閉時間長達11分鐘,這期間審訊並沒有終止。” 視頻此時再次加快,能看到時間條在快速奔跑,終於在監控關閉之後的第12分鐘時恢復畫麵。此時畫麵顯示那個犯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這個視頻的標題是——警察審問罪犯疑似使用暴力手段,監控被關閉的11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 “靠,這個混蛋。” 雖然平時歐陽哲和賀翀經常拌嘴,但實際上二人關係很好,相比於自己父母,歐陽哲和這個舅舅更親近些,現在有這麼個小人,公然抹黑自己的舅舅,歐陽哲氣的差點要掀桌子。 辛格和南措倒是沒攔著,他們知道歐陽哲心疼賠桌子的錢,所以不會真的掀。 但是這個“網絡俠客”這一次真的算是觸到紅線了,警方再不出手就說不過去了。 “歐陽,你冷靜點,我們這不是在想辦法呢嘛。”南措沒什麼誠意的安慰了一下歐陽哲。 辛格跟著點頭:“現在他惹到警方了,我們也就多了一個幫手,我相信,以後隻要他登陸“網絡俠客”這個ID,就會被警方鎖定,到時候不管他在快餐店還是網吧,最近的警察都會立即出動將他抓捕歸案。之前我沒說這個方法是因為我們人手不夠,X市這麼大,憑我們三個就算知道他在哪也沒辦法趕過去。現在不一樣了,他肯定跑不掉了。” 歐陽哲嘆了口氣,他現在不關心這個“網絡俠客”的蹤跡,這個視頻曝出來對他舅舅影響肯定很大,說不定飯碗不保。 “你們先吃,我聯係一下我舅舅。”歐陽哲起身離開了座位。 看著一桌子茶點,辛格胃口不佳,南措倒是吃的很歡。 “你心還挺大的。”辛格揶揄著。 “這話怎麼說的呢?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不吃東西,你就算少吃一頓也不能更快的抓住這個‘網絡俠客’,倒不如吃飽了,再好好想對策。”南措說著又夾了一個蝦餃,幾口咽下去,繼續說:“當然,人在剛吃完飯的時候不適合思考,因為血液都跑去消化係統那邊了,沒法供應大腦需求,嚴重的話會導致大腦缺氧。” “你大學到底是什麼醫學專業?” “這是常識,不是醫學!” 沒多大功夫歐陽哲就回來了,他說他舅舅那邊也接到了消息,局裡領導很生氣,甚至驚動了大領導,這事可能沒那麼容易善了。 然後歐陽哲便開始大快朵頤。 “你也胃口挺好。” “為什麼不好?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不吃東西,少吃一頓並不能解決問題,不如吃飽了再說。”歐陽哲振振有詞。 辛格:“……” 難怪這兩人是朋友。 警方的通報出的很快,當天晚上,辛格就刷到了最新消息,警局對涉事警察也就是賀翀采取停職調查的處理方式,並承諾會給公眾一個交代。 這結果和杜澤民、邱苑華的一樣,那兩個人的停職通報剛出,這邊又停了一個賀翀。 回家之後的辛格將已經寫好的稿子發給組長,她寫了關於自己對“網絡俠客”事件的看法,以及杜澤民和邱苑華的事情。在文章裡,辛格並沒有為老人洗白,而是重點列舉了杜澤民和邱苑華之前的事跡,希望能夠喚醒公眾的理智。好在這兩個人的事其實可以在網上搜到,比如2014年,杜澤民曾為13名討薪的工人爭取到了應得的工資,讓他們能安心回家過年;2016年,邱苑華作為福利院代表為3名聽障兒童募捐到一筆善款,讓他們接受治療,聽見這個世界…… 這些事既然可以搜到,難道在他們的身份被曝光後沒有人去搜嗎? 辛格認為不是,隻是沒有人在乎,他們就算看到了也會覺得這是表麵功夫,做做樣子罷了。但是辛格不能讓這些真相被埋沒,她要說出來,讓大家都看到她筆尖下的真相。 不出辛格所料,文章一經發表就引來眾多不分是非黑白的網友謾罵,有人說公眾號強行洗白政府公職人員,是政府的走狗。也有人說是“鈔能力”作祟。還有人提出質疑,認為這是作秀。當然也有人提出,老人的行為純屬個人行為,社會給予譴責的同時不應牽連家人,杜澤民和邱苑華並沒有對不起身上的官服…… 辛格一條一條的翻看著評論,直到淩晨三點多才抱著手機迷迷糊糊地進入紛亂復雜的夢境。 在夢裡,辛格好像回到了大學時代,大一的時候她結識了同為計算機係的同學譚豫笙。 “你好,辛格同學,我叫譚豫笙,豫是我的出生地,笙是杜月笙的笙。” “你好。”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二人算是認識了,譚豫笙說他早就想認識一下年級第一的辛格,他覺得辛格是一個值得他交的朋友,二人會有許多共同語言。 瘦弱,是辛格對譚豫笙的第一印象。而且辛格發現,譚豫笙喜歡獨來獨往,除了偶爾和辛格一起去食堂或者圖書館,其他時間大多自己一個人。這一點和辛格很像,辛格也沒什麼朋友。 譚豫笙很有主見,甚至有時候會有點偏執,但是對辛格格外包容。辛格曾一度以為自己是譚豫笙生命裡的一個特殊的存在。這種感覺讓她誤以為是愛情。 在這之前,辛格從沒談過戀愛,高中時期身邊許多同學都背著老師家長早戀,看著校園裡偷偷牽手的情侶,辛格也幻想過相同的場景,但是當真的有同學遞給她情書時,她還是果斷的拒絕了——她要好好讀書,離開這裡,早戀會讓她分心。 辛格以極其優異的成績考進師範大學,這並不是第一誌願,也不是她夢想的大學,但是她沒有選擇,父母委婉的表達了他們希望辛格“懂事”一點,弟弟還要讀書,家裡支付不起辛格夢想中的大學那筆高昂的學費。很可惜,辛格沒有優秀到可以拿到那所大學的助學金。 師範大學就不一樣了,學費較低,同時辛格作為高分入學的學生,還有額外補助。辛格用這筆錢和省吃儉用半學期的生活費買了一臺新電腦,一臺獨屬於她一個人的電腦,不需要等弟弟打遊戲打膩了才能輪到她用的電腦。 在這裡,辛格開始了全新的人生,認識了新同學,還遇見了譚豫笙。 “以你的能力,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譚豫笙用了一個很老套的形容方式,逗得辛格哈哈大笑。 譚豫笙見她不信,連忙解釋道:“你不會想一輩子困在辦公桌前,編寫無聊的代碼,或者開發爛大街的軟件吧?” “我是雙專業的,還有電氣工程學位要考。” “一樣的,永遠庸庸碌碌,永遠無法出人頭地,永遠給資本家打工。”譚豫笙冷笑了一聲。 “大家都是這樣的,你也不要這麼……消極。也別這麼仇富。” 辛格知道譚豫笙在初中和高中過的並不如意,他就讀的私立高中有許多家境殷實的同學,那些人花著父母仿佛大風刮來的錢,每天攀比著新款鞋子、手機,還時不時欺負像譚豫笙這樣努力讀書的好學生。 “他們都是社會的蛀蟲,把他們挖出來這個社會才會更和諧。” “有道理,但是我們能怎麼辦呢?既然過去的都過去了……” “過不去的……害,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會理解,你沒有被老師當眾說過‘家庭條件不好就要好好讀書,別想那些沒用的’的那種經歷,即使我隻是和其他同學一樣偷偷的看一本課外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沒有體會過被那些富家子弟堵在墻角,拿著我一學期都花不完的生活費對我說:‘學習有什麼用,還不如給老子買吃的拿小費更有意義’的屈辱。” “譚豫笙……你……” “辛格,我們一起完成我的夢想吧?” “讀研?保送?” “屁,我都說了,你怎麼學都玩不過那些天生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我們可以改變社會!” “你在做什麼夢?” “做夢?你才在做夢啊。” “我才沒有……” “你現在就是在做夢啊!” …… 辛格突然驚醒,果然是自己在做夢,夢到了大一時癡人說夢的譚豫笙。 改變社會,譚豫笙說這句話時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辛格記得很清楚,當時他說要讓這個社會沒有秘密,網絡就是他最好的保護傘,也是他的武器,如果有一種方式可以讓他在網絡世界暢通無阻,那麼他將曝光所有不公,讓那些貪官汙吏無所遁形。 “嗬,幼稚。”辛格揉了一把臉,看了看時間,才早上五點半,她隻睡了兩個多小時。 但被夢境困擾的辛格此時毫無睡意,既然醒了,不如上網看一下那個“網絡俠客”的動態吧,說不定有新的線索。還有熟食店老板的事,之前本來說好由歐陽哲負責聯係賀翀來接觸這對母女的,現在賀翀自身難保,辛格隻能另想辦法。 “網絡俠客”,怪不得自己會夢到譚豫笙,原來這個人和譚豫笙當年很像,利用網絡當保護傘和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