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措，我覺得，你可能猜對了，‘網絡俠客’當時應該就在那趟車上。” 　　辛格撥通南措的電話後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對麵經過短暫的安靜，有了回音，但不是南措的聲音。 　　“我是歐陽哲，正要給你打電話呢，這個‘網絡俠客’現在會不會在線？你能不能追蹤他的ID？” 　　“如果他長時間在線當然可以，可是，我想，警察應該已經盯上他了。我試試吧。” 　　“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他肯定知道警察在找他，今天連發三條動態，還發起投票，到底為了什麼？公開挑釁嗎？對了，你剛才說什麼？‘網絡俠客’在那趟車上？” 　　“啊？啊！對，讓你一打岔我差點忘了我要說什麼。我覺得這個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他發的兩條視頻明顯是針對同一個司機，這個司機可能和他有私人恩怨，他等了很久終於等來了這一天，下一步恐怕就是這個司機要有麻煩了。” 　　“私人恩怨嗎，我其實也在尋找他曝光的幾個人的規律。”歐陽哲聽起來若有所思。 　　“看起來……沒什麼規律，尤其是其中還有你舅舅，對了，賀警官怎麼樣了？”辛格突然想起來，賀警官昨天被停職調查了，不知道現在什麼結果。 　　“明天約他出來喝頓酒就知道了。” 　　辛格還想說什麼，突然聽到電話那頭南措喊了一句誰誰來了。 　　“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辛格聽不真切。 　　“南措在你黑的大樓監控裡看到警察來了。”歐陽哲說著想要掛斷電話，但是突然又猶豫了：“他們，按了我們這一樓層的電梯。不會是沖我們來的吧？辛格，辛格你還在聽嗎？你的‘黃雀’！” 　　辛格立刻就理解了歐陽哲的意思，電梯上到20層隻需要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中間就算停梯也不會耽誤太久。怎麼辦！如果警察發現“黃雀”程序，那他們三個的後半輩子怕是要過上“包吃包住”的生活了…… 　　“辛格，如果我格式化電腦……” 　　“如果他們是沖這個來的，他們的技術員隻要拿到你的設備就能恢復。” 　　“還有什麼辦法？” 　　“我遠程同步，你想辦法拖延7分鐘時間！” 　　辛格來不及掛電話，快速抬頭看了一眼其他同事，然後用自己的辦公電腦操作起來。未掛斷的電話那頭歐陽哲和南措說了什麼，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7分鐘，對於辛格來說足夠了，可是不知道歐陽哲他們能不能撐那麼久。 　　南措不知道歐陽哲能用什麼辦法拖住警察，還沒等他問，歐陽哲已經跑沒影兒了，臨走時還拿走了南措用玻璃杯養的綠蘿。 　　歐陽哲沖出工作室跑向樓梯間，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跳了3層樓，下到17層，趕到電梯間，警察們乘坐的電梯此時正在14樓向上運行，歐陽哲按下上行鍵。 　　辛格畢業很少在急迫的情形下施展能力，她並不是個心理素質差的人，大學時作為年級第一，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類競賽，麵對數百名觀眾和資深評委她都可以做到侃侃而談、落落大方。這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心態，比賽也好，競技也好，總會有輸贏，太在意輸贏就會緊張，但她不怕，不怕會失敗，不怕輸，所以自然也就不會過於緊張。還有一類人，就是易緊張體質，隻要緊迫感上來，做什麼都做不好，很幸運，辛格也不是這一類人。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可是一念之差就會斷送人生的時刻。鍵盤在辛格手下劈啪作響，辛格恨不得把鍵盤敲出火星子。 　　電梯在歐陽哲麵前打開，歐陽哲並未看向電梯方向，反而一直回頭，好像後麵有什麼事情在吸引著他一樣。裡麵的人禮貌性的問了一句：“上嗎？” 　　歐陽哲這才仿佛剛回過神，轉身上了電梯，但是十分“不幸”，歐陽哲轉身的瞬間，手裡的玻璃杯撞在了電梯門上，可憐的綠蘿和玻璃碎片一起砸在了電梯門之間，大塊玻璃再次被砸的更碎，細小的玻璃碴卡在了電梯門滑軌縫隙裡，電梯門一時間關不上了。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清理！”歐陽哲看著這場“意外”，表現的十分愧疚，慌忙俯下身清理縫隙間的碎屑。 　　電梯裡有人抱怨了幾句，等的不耐煩了便要出去搭乘另一趟。幾名警察相互看了一眼，也走出了電梯，歐陽哲還在低頭清理著碎屑，看著幾人走出電梯直奔樓梯間去了，心下祈禱南措那邊給力一點。 　　辛格也在祈禱，兩位大哥一定要撐住啊！再給她4分鐘！ 　　警察們一路跑到20層，一間一間房的查看，但是這一層有人租的房間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空的，而且警方基本上能鎖定具體房間，所以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歐陽偵探工作室。 　　工作室的門從裡麵反鎖上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幾人自報家門，要求裡麵的人配合調查。 　　聽到配合調查幾個字，南措反而稍稍放下心來，隻要沒到破門而入的程度說明對方可能還沒掌握證據。 　　“誰啊？”南措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 　　“您好，警察辦案，麻煩開下門。”門外的人再次強調了來意。 　　“辦案？這裡是偵探社啊，最不缺的就是案子，請問你們找誰？辦什麼案子？帶工作證了嗎？”南措感覺手心微微出汗，他快詞窮了，對方一旦亮出警官證，他再不開門就算是妨礙公務了吧！ 　　門外為首的警察掏出了警官證。 　　“您好，X市盛水區公安局網絡刑偵大隊，麻煩你開下門。” 　　網警！看來事情正在朝他們猜測的方向發展。 　　“呦？這麼熱鬧啊？” 　　就在南措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即將擰開的時候，歐陽哲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怎麼回事啊？幾位警官好，請問，這是……” 　　為首的警察還沒有把警官證收起來，見到歐陽哲過來先是一愣，然後反問道：“你是？” 　　“歐陽哲，這家偵探工作室的老板。幸會幸會。”歐陽哲說著伸出了手，和每個人都握了一下。 　　“你剛剛不是在17樓？”警察們認出了這個打翻綠蘿的人。 　　“是啊，這麼巧，我的綠蘿最近長得不好，17樓的保潔阿姨養了不少植物，我想著過去給她看下，順便要點營養液，但是沒見到人，就先回來了，沒想到上電梯的時候撞碎了容器，耽誤大家了，實在不好意思，幸虧我把玻璃碴子都清理出來了，電梯門沒壞。”歐陽哲說的很隨意，聽起來十分合理。 　　辛格還差最後收尾工作就可以了，她在心裡乞求那兩位能再撐1分鐘就好。 　　“南措，開門吧，是警察，我看過他們的證件啦！”歐陽哲向房門內喊了一聲，之後又回過頭一臉歉意的對警察說：“啊，不好意思，乾我們這行的，多少有點過度緊張，招惹的是非多，平時都很小心，實在不好意思。” 　　警察們沒答話，他們並不傻，之所以沒有表現出急躁無非就是沒有硬性證據能證明歐陽哲和他們現在正在查的案子有關。 　　南措打開門，側身將幾人請進了屋。幾人進屋後南措本想客套一下拿幾個紙杯倒點水，但是被跟在最後的警察攔住了。 　　為首的警察徑直走到電腦桌旁，幾臺高端顯示器安靜的擺放在上麵，幾個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幾臺設備的含金量，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警察拿出文件遞給歐陽哲。 　　“額，請問……” 　　“我們要對您的電腦進行排查，麻煩您配合。” 　　歐陽哲看著手裡的審批材料，隻得同意對方審查。 　　為首的警察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打開了剛剛處於休眠狀態的電腦。 　　辛格起身走到茶水間，她不知道自己成功沒有，敲鍵盤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倒水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手都在抖。汗流浹背這個詞現在她是深有體會。 　　“沒有問題。”警察當著歐陽哲和南措的麵拿出專業設備對工作室所有電子設備包括二人的手機進行了排查，未發現任何異常。 　　“能有什麼問題？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歐陽哲顯得很疑惑。 　　“抱歉打擾了，不過，我們的偵查人員發現您工作室所在的位置剛剛有可疑信號源，所以，我們將對您和您同事的手機以及工作室內的電腦進行24小時監控，麻煩您配合。” 　　“什麼？不會對我們的人身自由也限製吧？”歐陽哲表麵上驚訝了一下，看來他們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們不是發現了入侵者。 　　“不會，但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您和您的同事。請問您知道‘網絡俠客’嗎？” 　　辛格喝了一杯水之後終於冷靜下來，她有想過要打電話給南措或者歐陽哲，還好智商重新占領高地——現在警察應該在工作室那邊，如果他們沒事了會主動聯係自己的。 　　歐陽哲被警察問的一愣，繼而無比真誠的回答：“知道，他剛剛把我舅舅賀翀曝光到網上。” 　　反正他們遲早會查到他與賀翀的關係，自己主動說出來還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確實出乎幾人預料，歐陽哲從來沒有去警局找過賀翀，他們一般都是約在外麵。整個警局都認識賀翀，但也沒人知道賀翀還有個當偵探的大外甥。 　　“賀警官？” 　　“對。這個人有線索了？你們不會懷疑我吧？” 　　“不是。” 　　“可疑信號源，是說‘網絡俠客’的IP地址顯示他在這裡？” 　　“額……” 　　警察們什麼都沒說，但是歐陽哲什麼都猜到了。 　　南措顯得更驚訝，他們還在滿世界找這個人呢，結果他反而偷襲了他們的大本營？！ 　　歐陽哲皺著眉，靜靜地思索著什麼，幾名警察安裝好設備後就離開了，臨行前再次解釋了一番，這個“網絡俠客”大多使用公共網絡進行登陸，這也是他們遲遲沒有定位到他們的原因，但這一次不一樣，他登陸了歐陽哲工作室的網絡，所以他們才會追蹤到這裡。而且，雖然幾人沒有明說，但是歐陽哲能看出來，他們十分不信任歐陽哲——工作室的電腦。這幾臺設備比市麵上大部分電腦高出不知幾個檔次，幾乎可以比肩國安局的設備。要說歐陽哲隻是用來查資料他們是萬萬不信的。 　　但是這幾臺電腦確實很乾凈，他們沒有查到任何問題，所以暫時沒有輕舉妄動。 　　待幾人走後，歐陽哲走到臥室，拉開一個抽屜暗格，拿出兩個老式手機，扔給南措一臺，自己留一臺，撥通了辛格的電話。 　　陌生號碼，辛格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歐陽哲簡短地向辛格說明了方才警察來過的事情，然後讓辛格暫時不要來工作室。警察就是把歐陽哲和南措查出花來也不會有結果，但是辛格不一樣，計算機高手，這個身份太紮眼，怕是會引起警方的懷疑，三個人要是都被控製住了，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怪不得賀警官會被曝光。”辛格嘆了口氣。 　　“是啊，一開始就是沖我們來的。”歐陽哲暗自佩服了一下辛格的聰明，一下子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網絡俠客”直接攻擊警局的行為很冒險，但是隻有先扳掉賀翀，才能在將禍水引到歐陽哲這邊的時候沒有阻力。而且他專門挑了一個辛格不在的時候，但他還是低估了辛格的能力。 　　“我們沒讓他得逞。”辛格聽起來有些得意。 　　“但我們也沒贏，現在這裡的設備被24小時監控著，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想要調查他更難了。而且。我們必須假設，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底細，咱們明牌了，可他卻還是隱藏在陰影之下。” 　　辛格理解歐陽哲的意思，沒有歐陽哲的設備，辛格能做的比較有限，而且容易暴露，但是，並不是什麼都不能做。 　　“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們還能請個外援。”辛格猶豫著開口。 　　“來吧，展示。”歐陽哲微微一笑。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們想不想聽聽我大學時期那點‘破事’？” 　　歐陽哲和南措默默地開了一包瓜子，然後三個人通過電波進行了如下交流。 　　“我大二的時候設計了‘黃雀’這個程式，設計它的契機是因為一個同學，譚豫笙。他是我計算機係的同學，也是我當時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向我描繪了一個他理想中的社會，當時我年輕不懂事，就幫他在技術層麵完善了一下……哎？不是？你倆是在嗑瓜子嗎？！” 　　關於譚豫笙的童年，辛格的了解僅限於他自己的描述，尤其是初中到高中這一階段，他很詳細的講述過自己初中時被家中有權有勢的同學霸淩的經過。後來因為發育較晚，他高中時身材矮小，班級裡有一個又高又壯的女生也經常欺負他。這些事情就像是他的傷疤，他不厭其煩地揭開來給辛格看。未經世事的女生很容易同情心泛濫沒這樣的故事最能打動人心，那時候，辛格覺得自己就是言情小說裡的天使女主。 　　2014年10月，辛格國慶節沒有回家，而是和譚豫笙泡在一起研究“黃雀”，二人當時根本買不起高端設備，但“黃雀”的雛形還是出來了。為了測試“黃雀”，譚豫笙提出用它攻擊學校的係統。辛格本來很抗拒，因為學校有很多厲害的老師和先進的係統，以他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可她還是被譚豫笙的花言巧語鬼迷心竅，於是就有了轟動全校的入侵教務係統事件。 　　這件事有一個很戲劇性的收尾，當時辛格人生中第一個貴人，她的老師徐舟對她說，找書苑 www.ｚhaoshｕyuaｎ.coｍ 學校決定將她勸退，辛格承認，她當時慌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舟讓辛格當著他的麵聯係譚豫笙，兩人共同承擔責任會好一些，辛格本來還想維護譚豫笙，但是徐老師說，如果他不能出麵解釋，那麼辛格就隻有退學這一條路，可如果他願意承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辛格和他都隻是記過處分。 　　辛格撥通了譚豫笙的電話，可電話那頭的譚豫笙完全變了一個人，他告訴辛格，這件事和他並沒有直接關係，是辛格一人所為，“黃雀”也是出自辛格之手，他不會承擔任何責任。 　　辛格這輩子從來沒有聲嘶力竭的罵過一個人，那一天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臟話都用上了。而譚豫笙隻是靜靜地聽著，之後默默地掛了電話。 　　徐舟沒有安慰辛格，隻是等她哭累了，力竭了，輕輕地對她說，學校那邊他已經幫她說過了，記過是免不了的，但沒到要退學的程度，剛剛他那麼說隻是想讓辛格看清譚豫笙。 　　辛格仿佛一個快要溺死的人突然被人撈上了岸，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老師，也是學校裡最年輕的教授，他從不讓學生叫自己徐教授，他說教授是社會對他的評價，他更喜歡學生對他的稱呼。 　　那天徐舟和辛格聊了5個多小時，直到月升蒼穹，星光燦爛。 　　也是在那一天，徐舟告訴辛格：用錯誤的方式曝光真相得到的不是正義，隻是一種表麵和諧實則混亂的結果。互聯網是一把雙刃劍，辛格有能力成為執劍人，但是要用它伸張正義還是製造混亂，就要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