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老一少,兩個中國人。 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一個矮小肥胖的日本兵麵前,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二人的臉龐早已腫成饅頭,甚至開始破皮,可仍不敢稍有懈怠。 鮮血一滴滴地落下…… 砸在土裡,融在泥裡。 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終於承受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奶奶!”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 少年再也顧不得,上去一把抱住老人,看著老人滿臉血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八嘎!” 日本兵一腳狠狠踹了過去,將兩人統統踹翻在地,還是不解恨。 一腳接著一腳,狠狠踹著。 那眼神比餓狼還要兇戾三分! 少年也不知道求饒,隻是緊緊將自己的奶奶護在身下。 老人竭盡全力地想要推開孫子,自己承擔這一切,卻根本力不從心。 “怎麼回事?”天風快走兩步來到鐵絲網邊。 “唉!這對可憐人路過日本兵崗哨邊忘了鞠躬,就受到這樣的折磨了唄,真是造孽啊!” “幸好我們在英租界,不在日租界,萬幸啊!” “是啊!雖然也不太平,但比較起來我們這邊簡直是天堂啊!” 高高的柵欄背後是一群麻木的看客。 他們暗自慶幸著。 天風:怎麼上海還有日租界?沒聽說過啊! 【隻是一種俗稱,其實就是早已被日軍控製的公共租界北區和東區。】 隨著慘無人道的毆打,年輕人已癱軟如泥,老人的呻吟聲也一點點微弱下去。 渾濁的雙眼絕望中倒映著孫子的身影。 兵荒馬亂,人命如草芥,是這個世界早已教會她的道理。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閉上雙眼,任由淚水順著眼角不斷流下…… 同胞危在旦夕。 天風緊握的雙拳也在不住顫抖。 【怕了?比這殘忍的多了去啦!】 害怕? 不,是憤怒! 眼睜睜看著那名又矮又胖的日本兵一腳又一腳地踹過去,似乎要把祖孫二人活活踢死。 天風眼中幽光顫動,暗藏著無比的狂怒和屈辱。 前世曾去過很多國家,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對中國都很尊重。 他一直以來都為自己是個中國人而自豪。 可如今,天風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重創! 盡管之前丁屠已經給他上了一課,可當歷史再次撕開它最慘烈的傷痛時。 任何一個血性男兒都無法忍受! 能沖過去嗎? 能開槍射殺嗎? 不能! 忍耐! 就算再沖動,再魯莽,他也知道必須忍耐。 他痛恨這個時代! 他無法接受! 【租界外每天都在發生比這更慘的事,你作為特工人員要學會控製情緒,想想你對那少年說的話吧,別再魯莽行事了。】 逸君也感受到了他的滿腔恨意。 天風:是啊,不控製自己還能怎麼樣?沖過去,殺了對方,然後跟著一起陪葬?那之前做的一切,又是為什麼呢? 【你明白就好,我們要做的不是殺掉幾個侵略者泄憤,而是把他們徹底趕出中國!】 天風甩了甩腦袋,深吸一口氣:他們囂張不了多久,抗戰很快就會勝利。 【那要付出血的代價!我做好準備了,你呢?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天風心中。 望著眼前一幕,天風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就算被罵魯莽也好,沖動也罷,隻要有一絲可能。 不能不救!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天風壓下眼中的怒火,瞄向日本兵身後那個穿著青色馬褂的漢奸。 他盡量靠在柵欄邊,沖著那漢奸招招手。 “乾嘛?” 漢奸一臉不耐煩,似乎對這些租界的幸運兒帶有天生的仇視。 天風將手中香煙順著鐵絲網的縫隙遞過去。 “兄弟,大家都是中國人,你看這事兒鬧得,何必呢?” 漢奸上下打量著天風,“怎麼個意思?” “我這人吧,信耶穌的,最是見不得這種鮮血淋漓的陣勢。” “喲?!”漢奸橫斜右眉,滿盈盈的嘲弄,“挺時髦的呀,還信耶穌?” “我看您是有大本事的人,要不,您給去說說情?何必呢!” 天風陪著笑臉,費力地遞過去十塊大洋。 漢奸接過掂了掂,老臉綻開菊花。 “那是,大家都是中國人,我也不落忍啊。” 他把大洋揣入口袋,湊過去不知和那名日本兵說了什麼,日本兵終於停下,罵罵咧咧地返回崗位。 【還不錯,這次你算是知道動腦子了。】 天風苦笑,以自己這超雄癥還做特工? 九條命都不夠用! 好在原主身份顯赫,人脈廣泛,這才給了自己作死的空間…… 兩條人命總算保住了,可泡過澡堂子後愉悅放鬆的心情,早已被破壞殆盡。 送白羽回家後,天風原本的打算是先泡澡堂子,再吃頓大餐,最後去酒吧放鬆一下。 顯然,這不是一個可以令人放鬆愉快的時代。 天風抬頭看了看擦黑的天。 最後一縷陽光從雲層的縫隙裡透出,落在暗處,像極了被撕開的傷口。 又低頭看了看地上斑駁的血跡和周圍人冷漠的麵容。 心裡似乎也被撕開了一道傷口。 他嘆了一口氣,叫來黃包車,往回趕。 “停下!” 路過四條馬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天風注意。 他果斷下車付錢,打發車夫自行離開。 【怎麼了?又有刺客?】 天風:看到熟人了。 【你還有熟人?!】 天風放緩了腳步,邊走邊用餘光向著街角看去。 果然是他——吳四寶! 滿臉橫肉的吳四寶,袒胸露背,黑色束腳褲上別著王八盒子,活脫脫一個老流氓樣。 他的身邊圍繞著一群穿著對襟短衫的黑衣人。 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個個腰上鼓鼓的,明顯帶著槍械。 尤其是他身後一個中年漢子,一麵咳嗽,一麵埋著頭用膠帶纏著大捆書,周圍的人都在捂著嘴笑,對他指指點點。 而他不管不顧,甚至還找來一塊瓷磚夾塞在書本中間。 不會吧?這貨是在現場製作避彈衣! 人才啊! 這騷操作令天風大開眼界。 【76號在背著巡警偷偷執行抓捕任務。】 天風:你猜吳四寶他們要抓的是軍統還是中統? 【應該都不是,中統已全麵退出敵占區,軍統也損失慘重暫時處於靜默狀態。】 天風:那就是紅黨了?總不會是那些小幫派吧? 【小幫派還不值得他們如此勞師動眾,紅黨的可能性很大,你看看能幫就順便幫一幫吧。】 天風啞然失笑:紅黨唉!你可是軍統的人……啊!我明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來你是雙麵間諜?! 【再說一遍,我不屬軍統管轄,我隻是誌願者,做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 天風聳聳肩:好吧!好吧!不過呢,我不打算多管閑事。 【笑話!剛剛是誰管閑事來著?】 天風:剛剛沒暴露的風險啊,現在可是和76號作對哎。 【你不是一向膽大包天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道理也不懂?】 天風:道理都懂,但我是個謹慎的人,不想無緣無故引火燒身,人間不值得啊! 【沒聽錯吧?你還謹慎?就當測試一下你的能力吧,如何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營救。畢竟作為特工人員以後要麵對形形色色的狀況……】 天風:沒那個必要!或者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雙麵間諜?你說實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哦。 【你愛救不救!】 天風:嗬嗬,打死也不說嗎?還真像個特工。 天風一邊笑嘻嘻地拒絕著,一邊四處張望,76號的目標人物應該在對麵的茶館裡。 青蓮閣。 它沿街門麵足有百米寬,三層小樓,樓下出租了好幾家店鋪。有兩處正麵對著街上,帶有頗寬的樓梯,這種老建築想必多門多窗。 天風不徐不疾地圍繞著青蓮閣的外圍走著,當他站在石橋上向對麵西北角窗口望去時,不由得愣住。 又一個熟悉的身影,僅僅驚鴻一瞥,卻令人難以忘卻。 氣度沉穩,雍容不迫。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