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允清聽從自己建議安排在街上的暗哨，也死在了那條橫馬路上，應該是發現了韋深，跟上去被他殺了。 　　此人有勇有謀，武藝超群，加上遠近槍法都精準！ 　　李世群隱隱有些心驚，頭皮一陣發麻，這樣一個人，潛伏在魔都，難免會讓人寢食難安。 　　他警惕地掃視街道，慢慢退到櫃臺後麵坐下——這裡是咖啡館裡最安全隱蔽的地方。 　　兩個保鏢也慢慢退到櫃臺前，手插在衣兜裡握緊了槍。 　　現在附近有大量的發租界巡捕，足足幾十人，自己隻要不到大街上冒險，應該沒有大問題。 　　等吳寺堡來了，自己就安全了。 　　不過，血刃怎麼發現陳茗初背叛了軍統？ 　　李世群坐在櫃臺後麵，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椅子扶手，陷入了沉思。 　　此事極為隱秘，知情人除了自己、萬裡郎和他兩個手下，隻有寥寥幾個在76號的心腹知道。 　　如今萬裡郎3個都死了，難道那幾個骨乾有問題？ 　　難道真的如陳茗初所說，76號有軍統總部的臥底？就在我的幾個親信當中？ 　　這就是為什麼陳茗初非要堅持到咖啡館當麵接頭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76號裡的軍統臥底是誰，隻知道直屬軍統總部，效率很高，所以懷疑是電訊科的人，故而一直不肯打電話聯係。 　　可是自己已經把電訊科裡的人都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疑點。 　　李世群看眼對麵的張公館，那裡是狙擊的最佳位置，血刃應該是為了殺萬裡郎他們，所以才去順便殺了張得清。 　　不對。 　　他想起張得清本來約他後天打牌的，說有個做歌女的乾女兒告密，他的姘頭是個軍統特工。 　　當時他也沒太在意，軍統在魔都的編內編外特工超過千人，他精力都在王雲沐身上，也沒太在意，到時候聽一耳朵，然後抓人就行了。 　　這麼說，那個歌女的姘頭會不會就是這個血刃？ 　　李世群腦子飛快轉動，越想越順。 　　說不定昨天同陳茗初接頭時被他撞見了。 　　他認真想了想，覺得這種推測非常有可能。 　　血刃可能對歌女起了疑心，跟蹤那個歌女，結果發現她進了張得清家，隻要一扭頭就可以看到咖啡館裡的陳茗初同自己幾人。 　　可是，陳茗初和萬裡郎都背對落地窗，很難被一眼認出，自己麵向窗外，血刃應該並不認識自己。 　　這說明......當時他在咖啡館裡。 　　李世群腦中飛快掠過昨晚咖啡館裡的情況。 　　當時咖啡館裡有六七個人，嗯......是七個，是哪個呢？ 　　門口坐著一對年輕男女，這人沒有引起陳茗初的懷疑，應該不是這兩人......那個老頭不可是.......兩個外國人也不可能是......還有個單獨的女人也排除。 　　隻剩下那個看畫報的男人了。 　　一張良友畫報的封麵從他腦中閃過。 　　李世群心裡暗叫可惜。沒有看到臉，現在回想起來，他一直小心地遮住自己臉。 　　這個血刃，一定要設法抓住。 　　他微微吐出一口氣，整理下思路。 　　血刃肯定沒有這麼好抓，此事要從長計議，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小紙條，再次看了一眼。 　　紙條上寫著：“任務完成，花瓶同意，巨籟達路179號。” 　　這張紙條是陳茗初傳遞給擦鞋小工的，花瓶就是他倆給王雲沐起的代號。 　　李世群生性謹慎，王雲沐掌握著軍統魔都站幾乎所有信息，實在太重要了。 　　第一處負責對付軍統，他雖然是特工總部的副主任，但也得守規矩，隻能讓萬裡郎負責這個案子。 　　萬裡郎雖然能力不錯，但生性狡猾，李世群不是很信任他。 　　如果此事全部交給萬裡郎，說不定這家夥會憑此再叛逃回軍統，他不能冒這個險。 　　所以他才會同陳茗初暗地裡約好：同萬裡郎的接頭隻是幌子。陳茗初不會告訴他有用的信息，真正接頭人是自己安排的擦鞋小工。 　　本來他同陳茗初精心設計的計劃非常順利。 　　第一步先逮捕趙力均手下的一名行動隊長，嫁禍王雲沐。 　　第二步，利用軍統對王雲沐的懷疑製造矛盾後，讓另一個內線小姚假裝執行軍統總部命令打傷王雲沐。 　　第三步，陳茗初出麵救下王雲沐，然後出示戴雨濃下令製裁王雲沐的電文——當然是偽造的。 　　這樣王雲沐沒了退路，隻能投身曲線救國大業。 　　事實證明計劃很巧妙，執行得也很順暢，隻差最後自己親自上門再次邀請王雲沐，再給他一個臺階下了。 　　沒想到半路跳出來一個程咬金！ 　　他感到一陣陣的惋惜，自己在陳茗初身上花了足足半年的功夫，才成功策反了他。 　　本來要把他的價值用足的，第一個計劃完成後，就要執行第二個計劃——“說服”其去巴州臥底。 　　現在可惜了...... 　　不過至少第一個計劃完成了。 　　李世群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麵無表情，像睡著了一樣。 　　血刃，就算你厲害，殺了萬裡郎和陳茗初，卻肯定沒有想到我還有後手吧。 　　特工，不是隻會打打殺殺，更得用腦子。 　　幾輛汽車疾馳而來，猛剎車後整齊地停在路邊李世群車後，從車上跳下來十幾個人。 　　走在最前的一人是個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大餅臉上胡子拉碴，兩隻吊眼不斷掃視咖啡館和張公館，目露兇光，年歲顯得頗大，至少有40歲。 　　其餘人都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警惕地左右警戒。 　　發租界巡捕散布在四周，吳寺堡卻大模大樣地持槍在手，他走進咖啡館，來到李世群身邊，輕聲問：“主任，這特麼誰乾的？” 　　李世群慢慢睜眼看到他，露出了笑容，“寺堡你來了，這事車上跟你說，現在我們要去巨籟達路，上車。” 　　他從櫃臺後麵走出來，邁步出了咖啡館。 　　“是。”吳寺堡恭敬答應一聲，手一揮，手下就把李世群圍了個嚴嚴實實。 　　他自己則走在一旁，隔開幾步，警惕地四處掃視街道、房頂。 　　一輛淡灰色的雷諾轎車緩緩駛來，前車燈不是嵌在車裡，而是安在輪胎上方的車前兩側，像兩個突出大眼睛一樣。 　　燈火通明的街道上能見度很好，李世群一眼看到車前左側的黑底白字車牌：5678。 　　車緩緩停在路邊，這車李世群認識，他轉向走了過去。 　　一個帶肩章華麗製服的巡捕從副駕駛座位上下來，走出來同李世群握手。 　　這人是發租界警務處政治部華籍督察長成海韜。 　　今天中午陳茗初和王雲沐被捕後，按流程到了政治部，成海韜同陳茗初私下談了幾句後，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ｎ．cｏｍ 就打電話給李世群，並將兩人釋放，還親自送走。 　　李世群的特工總部在租界沒有持槍和行動的權利，很多事情都得通過這個成海韜。 　　這人還是特高課的大井中佐介紹他認識的，在李世群看來，此人肯定是在日本人那裡掛過號了。 　　“海韜兄，今日之事麻煩你了。”李世群客氣地先開口。 　　“哪裡哪裡，舉手之勞，你兩個朋友都是守法的市民，身上也沒有搜出槍械，是下麵的巡捕搞錯了。” 　　成海韜大約40多歲的年紀，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一雙小眼閃著精明，製服筆挺，頭頂稍微有點禿，所以無論何時，他都穿製服，戴大蓋帽。 　　他掃視現場，嘆口氣：“又是一堆麻煩事，這些抗日分子越來越過分了。” 　　“誰說不是呢。”李世群急著走，隻能低聲同成海韜抱歉道。 　　“海韜兄，我死了三個兄弟，對麵的張得清也死了，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兇手，但今晚我要失禮先走了，還有重要公務要處理，改日必登門致歉！” 　　“世群老弟言重了，你快去吧，我也要去問明情況。” 　　兩人告別，李世群等人走到自己的汽車旁。 　　“聽清楚，我隻說一遍。” 　　吳寺堡兇狠目光掃視眾人，迅速做出安排：“阿力車子仍舊開第一輛，你們幾個坐主任的車開在第二輛，阿皮幾個坐我的車在第三輛，主任和我乘阿江開的最後一輛。” 　　“是！”手下十幾人邊走邊低頭，以示尊敬。 　　十幾人飛快有序地上車，四輛轎車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