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邊之際,兩輛汽車緩緩停在了甪直鎮鎮東的一座古宅院墻旁,這裡較為僻靜,四周沒什麼人經過。 林江山和魯長根兩人步行進入小鎮,其他三人待在車裡。這是具有千年歷史的江南水鄉小鎮,古鎮中心為南市河、東市河、西市河三條主河道的交匯處,多條支河錯綜復雜,縱橫交錯,形如密網,因而造就了古鎮水多、橋多、巷子多、古宅多的獨特局麵。兩人在下塘街看到一家米糕鋪,就買了一些米糕。結賬時,林江山順口問了一句:“請問老板,這裡那家旅舍好一點?” 老板聞言立刻熱情地介紹:“幾位先生,出了小店右拐沒幾步路就有一家,乾凈衛生,價格也不貴,你們可以去看看。” “再麻煩問一下,那個萬成恒米行離這裡有多遠?” “還是順著那個方向走,看見一座小橋就過橋,然後向南一直走就能看見米行的招牌了,不遠的,小地方嘛,嗬嗬。”老板詳細說明路線。 “謝謝了!”倆人離開米糕鋪回到汽車旁,魯長根就帶著董小飛去萬成恒米行附近的交通站接頭,林江山人三人分開守在車附近,眼睛不時看看汽車,生怕出現意外。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魯長根和董小飛二人回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人。 林江山連忙迎上去將幾人引入旁邊巷子裡,董小飛在巷口望風。經過魯長根介紹,林江山和負責人緊緊握了握手然後說:“事不宜遲,現在就把貨給你,可以嗎?” “可以,沒問題,遊擊隊的同誌昨天就來了,一直在等你們,等會就通知他們,連夜送到湖區裡。這些貨來的太及時了,在陽澄湖養傷的新四軍戰士正需要。”交通站負責人激動地說。 “因為出了意外,有位同誌不能從上海直接回蘇北,所以也要跟你走,等有機會麻煩你們送他去蘇北。” “可以,沒問題,放心吧。” “那我就讓他們去取東西。”林江山讓魯長根去拿藥品,自己和交通站負責人及董小飛站在巷子口等著。 一會兒功夫,三人拎著三個箱子回來了,林江山和交通站負責人還有小宋輕聲告別後,又讓魯長根和董小飛暗中送他們一程,自己和楊元龍慢慢走回汽車。坐在車裡,林江山又仔細問了一遍下午發生的事,楊元龍就從車停在坡頂對方開槍開始一直說到林江山他們趕到為止。 “那個女人一被認出就服毒自殺了,說明這個姓胡的女人本身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那個男人是軍統上海站的什麼人呢?”摸著下巴,聲音很小,林江山像是問楊元龍又像是問自己。 楊元龍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乾脆不作聲了,眼睛看著前方在店家昏暗燈籠映照下的街道。 “那幾個家夥綁的牢靠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後,林江山在黑暗中移動了一下身體。 “很牢,現在應該還被綁著呢,不過遲早會磨斷綁帶的,我們又沒準備殺了他們。” “嗯,等老魯他們回來我們就走,連夜回上海,從嘉定方向走,實在不行就住在嘉定。”林江山做出決定。 “你是擔心那幾個家夥?” “原來我認為蘇州城那邊危險,李先生在那裡等著抓軍統的那個人,肯定會嚴查上海方向過去的人和車,我們隻到這裡是安全的。但是如果那個史一惠現在脫困了,並且報了信,那麼他們很可能會認為我們是軍統的人,按時間推測見不到我們進蘇州,勢必會連夜擴大範圍盤查上海方向過來的車,所以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回上海。” “那小宋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遊擊隊熟悉這裡的環境,再說敵人要找的是兩輛從上海來的兩輛黑色轎車,不會注意到他們。”林江山肯定地說。 “他們回來了。”楊元龍看見遠處兩個身影出現在了街道上,步伐輕鬆。 很快兩輛汽車趁著夜色往蘇州方向行去,行駛一段路後就拐上了去嘉定的路。三個小時後,蘇州方向來了一輛轎車,後麵跟著一輛罩著帆布的卡車。兩輛車停在鎮外,下來二十多位黑衣人,這些人進入鎮子,四處查看和詢問是否發現有上海來的車輛和人。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福州路上的天蟾大戲院,舞臺上一名小生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樓上拐角處的一張桌子旁,林江山正向老趙詳細匯報了這次甪直之行。兩人眼睛注視著舞臺,時而點頭,時而擊掌,老趙還不時跟著戲迷們一道喝幾聲采。聽林江山說完,老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很好,不報僥幸心理,連夜回來是正確的。雖然76號特務是抓軍統的人,但是也造成了你們身處險境,所以盡快離開那裡是明智的選擇。”老趙的手指頭在桌麵點了兩下:“另外有個任務交給你們。” 林江山一聽,眼睛亮了:“什麼事?” “找一個人,一個英國人。”老趙看了看周圍,輕聲說。 “找英國人?”林江山一時不明白,滿臉疑惑。 “這是南方局下達的任務,要求盡快完成。” “這人的資料呢?” “現在還不知道,晚上你去一個地方就知道了。”老趙故作神秘地看著林江山。 “去哪兒?” “你家!” “我家?什麼意思?”林江山糊塗了。 “你家對麵的藍夢酒吧。” “你!”林江山有些氣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臉上露出笑意的老趙。 “今晚七點半,你去藍夢酒吧五號桌,那兒會有一名外國人在等你,見麵後你問——請問是史密斯先生嗎?我是米勒先生介紹來的。對方回答——你找他什麼事?你說——想和他談談法國紅酒的生意。對方回答——我不是史密斯,但我知道他在哪裡。就這些,記住啦?” 林江山在腦海裡默想了幾遍說:“記住了。”然後又復述了一遍。 “明天上午九點半我們在公園見麵。”老趙說完,見林江山點頭後,就開始集中精力看戲了。 隨著夜幕的降臨,白天馬路上的喧囂漸漸消失,一些燈紅酒綠、聲色享樂的場所卻熱鬧起來。在大街上兜了一個圈子後,林江山站在環龍路上,看著馬路斜對麵的藍夢酒吧。他點燃一支煙,靜靜觀察了一會,看到手表上的指針指向了七點二十八分,就邁步向馬路對麵的藍夢酒吧走去。 酒吧裡,萊納手拿一杯紅酒坐在椅子上,旁邊桌上的標牌寫著五號。萊納腦海裡還在想著下午威廉接到大使館來電後的激動神情,他有些不以為然,雖然軍統守不住秘密,可中共在上海的力量卻比不上軍統,不過這些共產黨人的能力倒是聞名已久,他想看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 “鐺”的一聲,樓梯旁的掛鐘響了一下,同時酒吧的門被推開,一個年紀近三十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頭戴禮帽,臉微胖,留著一字胡,鼻梁上架著棕色玳瑁框眼鏡,穿著灰色呢子大衣。這人進了酒吧,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就朝著萊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