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山跟在魯長根後麵不遠處走著,已經過了四個路口了,看方向是往西門去了,難道他們要去法租界?就在這時,前方的魯長根停下了腳步,在他右側不遠處,楊元龍推著腳踏車站在路邊抽著煙。 見林江山和魯長根過來了,楊元龍沖馬路對麵揚揚下巴,林江山一看是家茶樓,立刻向茶樓走去。在茶樓二樓臨街靠窗處找了張桌子,他推開窗戶看了看,覺得視線不錯,見魯長根和楊元龍注意到自己了,就關上窗戶,叫夥計上壺茶,然後坐到凳子上,眼睛注視著街上。隨後楊元龍也走進茶樓,來到桌旁坐下,四下看了看,就迫不及待地說:“露麵了,兩個人一起,就在對麵金家坊裡,小董跟過去了,這個弄堂就這一個出口。” 看到魯長根接替楊元龍站在路口,林江山將目光轉向楊元龍:“怎麼發現的?” “就在昨天我們去過的那個巷子,大約九點二十左右,我和小董在正對巷子的早點鋪喝豆漿,就看見有兩個家夥從巷底的那家倉庫出來了,戴的帽子都遮住了半邊臉,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子拎著一個小箱子,那個胖子還捂著肚子。看身形像是那兩個人,小董就迎上去,和兩人打了照麵,發現其中一個人留著八字胡,臉上還有傷。那兩個人出了巷子就上了黃包車朝西去了,我就騎著腳踏車跟著,小董也上了黃包車跟著。後來就到這了。”楊元龍不停歇地說完這些,才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還有,八字胡到這兒的時候,在對麵的煙酒店打了個電話。”楊元龍指著茶樓對麵:“我跟進去,就聽到幾句。八字胡稱呼對方田先生,說什麼再不管的話,就豁出去了。” “他沒發現你吧?” “沒有,我進去買了包煙。” “田先生?”林江山看著窗外,嘴裡輕輕念叨。 這時,董小飛從坊裡出來了,看見魯長根,臉色一喜,隨後在魯長根的暗示下進了茶樓。突然,林江山一把推開窗戶,沖著魯長根揮了揮手,魯長根一見也迅速走進茶樓,上樓走到林江山身後,輕聲問道:“什麼事?”剛坐下還沒來得及說話的董小飛眼中也充滿了疑問。 林江山關上窗戶,指指下麵:“老魯,你看是不是那個老鄭?” “是的沒錯,是安慶幫的老鄭!”魯長根語氣十分肯定。 “幫馮二寶和王甲東的人就是這個老鄭。他現在過來是通風報信?還是錢老大派來抓那兩個家夥回去的?”林江山眼睛緊盯著三個黑衣人,見他們拐進了金家坊,連忙讓董小飛跟過去看看。讓魯長根站到窗後繼續觀察,自己坐下來和楊元龍商量對策。沒一會兒,董小飛快步走出金家坊,剛進茶樓,三個黑衣人也出來了,為首的老鄭一路上罵罵咧咧,神情很氣憤。 “這三個家夥是去找八字胡的,可是進屋不久就聽見裡麵吵起來了,聽不清楚。” “嗯,我想這樣辦。”林江山低聲說著自己的計劃,見幾人沒意見後,輕輕一拍桌子:“事不宜遲,老楊你去通知顧大哥讓他到這兒來,等他一到就行動。” 金家坊裡的一戶住宅裡,馮二寶在屋裡轉著圈,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王甲東靠在床上,一隻手搭在肚子上,臉色蒼白。 馮二寶此刻的心情壞到極點,剛才老鄭來,說了幫主錢老大的意思,讓二人回去說清楚情況就行了。可是有些情況是不能明說的,一旦說了,幫裡的懲罰也會讓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於是就讓老鄭再跟幫主說說,自己現在不能回幫裡,等風頭過了再回去。老鄭不乾,幾句話不到,脾氣暴躁的老鄭翻臉了,一路罵著走了,馮二寶也氣得不行。 自從開槍打了那個商人後,他一直提心吊膽的不敢公開露麵,就怕那個商人的同伴找來。想到這兒,馮二寶又忍不住埋怨田先生,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的情形。 那天下午田先生找到馮二寶,告訴他有兩個蘇北商人來上海買布和棉花,住在寧波路上大通旅舍,有共黨嫌疑,讓馮二寶下午冒充76號的人,以抓共黨的名義弄點錢。這種事乾了也不是一回,馮二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叫上王甲東就去了。沒成想到了旅舍隻見到一個人,那個瘦高個根本不買賬,既不承認是共產黨,也不承認自己有錢,拿槍嚇唬也沒用,翻了行李也沒找到值錢的東西,氣的王甲東掏出小刀就要給人開洞,誰知人剛上前刀子就被人家奪去了,還要往門口跑。馮二寶急忙攔阻,打鬥中臉上被刀子劃了一下,王甲東肚子上被捅了一刀,氣急敗壞的馮二寶舉槍就打,槍聲一響,他知道壞了,趕緊扶著王甲東跑了。去醫院治傷到時候給田先生打了電話,田先生說警察已經知道了,不能在大醫院待了,先找地方躲起來。他和王甲東就躲在幫裡閑置的老倉庫裡,老鄭問原因,他就編了個假話糊弄過去了。 在倉庫裡的時候,小五過來說青幫的杜先生過來了,要找兩人詢問和蘇北商人的事,他一聽嚇壞了,急忙央求老鄭幫忙,老鄭聽了也沒當回事,正好弟弟去無錫了,就讓他們去自己的弟弟家躲兩天。到了這兒沒一會,老鄭就跟過來了,兩人鬧得不歡而散,老鄭臨走的時候撂了一句話,天黑前離開上海,否則就和錢老大實話實說。 剛才在來的路上給田先生打了電話,田先生讓他別著急,下午派人過來。看來現在隻能等田先生的消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點了一根煙,煩躁不已。 “篤、篤、篤!”突然的敲門聲讓馮二寶驚了一下,他走到門後小聲問:“誰呀?” “是田先生讓我來的。”門外的人聲音低沉。 馮二寶聞聲迫不及待地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位年輕人,看年紀有二十七八模樣,後麵還跟著兩個人。馮二寶連忙將三人請進屋,又叫王甲東過來打招呼。 年輕人進屋後看了看四周,跟著的兩個人又四下查看了一遍,回來後沖著年輕人搖了搖頭。年輕人目光嚴厲地盯著馮二寶的眼睛:“你就是馮二寶?” “是的,我是馮二寶,是田先生的表哥。” “大通旅舍的事是你們乾的?”年輕人一字一句地問道。 “嗯?”馮二寶一聽不對味,手伸到腰間就要掏槍。誰知手還摸到槍,眼前一花,胳膊就傳來一陣劇痛,手使不上勁了,緊跟著另一隻手也動不了了,頭上的汗一下就出來了,槍也到了人家手裡。他知道遇上高手了,忍住痛不敢叫出聲,斜眼一看,王甲東也被另外兩個人給按在床上,看情形是被打昏了。他低頭問年輕人:“請問好漢是那條道上的朋友?” “死的那個人是我的朋友,我是來跟你們算賬的。”年輕人冷冰冰地說。“說,為什麼殺了他?” 馮二寶腦筋轉的飛快,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能找到這裡,說明人家早就盯上自己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便將那天發生的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田先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讓你們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