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走後,米堆裡突然坐起來一個人,那些白花花的大米也變成一隻隻老鼠,在這人身上和頭頂四處亂竄。 被老鼠爬滿整張臉的怪人抬頭看著上麵的矮洞,抖落身上掛滿的老鼠,他不刻意去踩腳下密密麻麻的老鼠,但踩死一隻,他就撿起來放進嘴裡,“嘎吱”咬碎,每吃一隻,他的容貌就變化一分。 這邊李範跟著子書鉆進矮洞後,扶著洞壁跳下,卻看不見子書的身影,他想喊兩聲,卻讓洞內汙濁的空氣堵住嘴。 按著刀小心翼翼摸索,李範訝然的發現這裡沒有出路,這就奇了怪了,他分明跟著子書少晗跳進來的,要是這洞裡沒出路,他又在哪? 李範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又摸索了一遍,發現這個洞室內除了剛剛跳進來的矮洞,確實再無其它出口。 難道再跳回去?怎麼可能,那個矮洞裡麵有十幾個旱魃,他返回去就是純純找死。 李範索性不顧體統,爬在地上開始一寸寸的摸,祈禱有什麼特殊開關,哪怕是暗弩也行,如果實在沒有出路,待在這也是死,他還不如回去和那十幾個旱魃大戰一場。 洞室的地麵比較平坦,李範左踩踩,右踏踏,也沒有觸發什麼機關,然後他又拿刀捅上麵的頂,除了有些石屑掉下來就再無異常。 心中襲來一陣絕望,李範望著那個矮洞,心一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攀上矮洞就往裡麵鉆。 “娘的……這是什麼玩意?” 矮洞的對麵探進來一張臉,臉上好肉壞肉累疊緊鄰著,和棋盤一樣,兩人在狹窄的矮洞裡相遇,李範立刻一刀捅去,死命的往前推,先前的洞室又暗又小,他要是被堵回去便是毫無生路。 那個怪人的麵門被一刀捅穿卻無知覺般麻木地往後退,李範抓緊跳出矮洞,剛一落地,原先的酒墓米塚頓時變了樣—— 酒池和米棺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死鼠墳,這些死鼠墳按照五行八卦的布置擺放,最中間的是一隻大老鼠的直立骨架,這隻大老鼠有老虎那麼大,頭部保存完好,身體爛完了。 白骨上一雙賊溜溜的鼠眼盯著李範看,非常滲人。 而那個跌在地上的怪人慢吞吞地爬起來,也盯著李範看。 李範腳下生風,早就跑遠了,他暫時沒敢動按照固定位置堆放的死鼠墳,因為那隻大老鼠盡管盯著自己看,卻沒有任何動作,萬一魯莽破壞陣法,他以一敵二還是比較吃力的。 爬起來的怪人大力一腳踢翻了死鼠墳,死老鼠像雪花一樣飄在空中,再紛紛揚揚落到地麵。 李範:“?” 中間那個肉頭骨身鼠立刻活動起來,徑直往李範那裡沖去。 “這狗奴!”李範冷汗都出來了,卻也不含糊,他和它繞著圈子跑,怪人的動作比較遲鈍,李範在他周圍來回的躲避大老鼠的攻擊。 這隻肉頭骨身鼠橫沖猛撞,看起來和怪人不像是一家的,在鼠頭一個俯沖之下,怪人被撞飛到石壁上,癱在那不動了。 李範順勢騎在老鼠背上,一邊用刀戳老鼠的腦子,一邊緊緊抓住嶙峋崎嶇的骨架。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無論李範往前捅多少刀,這隻活死鼠依舊生龍活虎,最後一個跳躍把李範甩了下來。 雖然摔的疼,李範心裡還有一絲慶幸,這個老鼠骨頭堪比荊棘啊,他要是再待一會,斷子絕孫也說不定了。 “夫人——” “什麼?這裡還有女人?”李範下意識四處張望。 那怪人又喊了聲夫人,眼睛直愣愣看著自己,雙手向前揮舞,接著又對自己喊了聲夫人。 李範像數九寒冬被潑了一桶冰水,從脊背涼到心臟脾肺。 “什麼惡心怪物!我是男的,去你娘的夫人,夫人你阿娘你耶耶個頭!” 李範揮刀劈去,砍在那個怪人頭上卻震的自己虎口疼。 “寶山……” 尋著聲音來源,先前大老鼠撞飛怪人的石壁上不知何時多出一絲裂縫。 “葉二娘子?” 葉懷蘇一見果然是岐王,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但下一刻她看見岐王所處的洞室內突然冒出成千上萬隻活死鼠,落地的心差點死了。 “跑跑跑!往這邊來!” 葉懷蘇加快手下動作,最後直接拿身體撞墻,李範也用刀戳,用身體撞,細小的裂縫越開越大,李範無暇他顧,硬生生沖了過去,臉上劃了好幾道血痕。 眼下也沒時間包紮,兩人玩命地沿著甬道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聽見背後沒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動靜了,李範才停下來。 葉懷蘇剛喘口氣,李範的刀就架在她脖子上了,“葉二娘子,多有得罪,寶水說這裡是幻覺,虛虛實實難以辨別,因此我需要你證明自己的身份,否則隻好殺了你。” “鳳凰鳴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墳中枯骨,姚孫。” 李範心想葉懷蘇還挺聰明,隨即收刀入鞘,問她們在自已和司丞走後遇到了什麼。 葉懷蘇回憶時有些落寞和驚魂未定,據她說,當時人皮裡麵冒出一個沒皮的頭,朝著眾人大喊了三聲,三聲過後,他們腳下的土地忽然像波濤一樣翻湧,眾人剎那間就被埋在土裡。 她和長孫昕其中的一個胥吏跌在猶如地獄畫卷的地方,看見有成千上萬的罪囚受著萬般刑法,刺耳、挖眼、夾舌、大辟等等。 那時她們被兩個鬼差推著往前走,遠遠看見了兩座山,全是由各類衣物堆積起來的,有百仞那麼高,兩山上垂下一個長長的布條。 左邊寫的是“輕辭古之天子,難去今之縣令。”右邊寫的是“堯舜相禪皆笑話,黃帝一家鬥紛爭。” 葉懷蘇憑著其中夾雜的本朝官袍才辨認出這兩座山都是歷朝歷代的官服堆積而成的,想必在下麵受苦的那些人都是舊朝的貪官汙吏。 李範暗道不錯,這肯定也是那些難民的怨氣虛化而成的地獄,看來這幫餓死在龍門山的難民身上有不少細究之處。 會不會是各州縣的官吏拒不接受災民,導致他們隻好流離在山野之間凍餓而死。 正當李範聽著葉懷蘇的話思考時,一枝利箭疾飛而過,李範往下一躲,那箭擦著他的頭皮沒入石壁。 射箭的人一閃而過,逃入黑暗。 “就是他。”葉懷蘇看著李範,“那個胥吏就是被這人一箭穿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