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婆婆，我已經提前完成任務了。”白龍加重了“提前”兩個字。 　　“給。”湯婆婆向白龍扔去一個卷軸，“還有這個。”一個小布袋隨聲落入白龍的手裡。“把他們帶進來吧。” 　　“是。”白龍輕輕地冷笑一聲，轉身走向門口。“你們進來吧。”聽了白龍的話，傭人們紛紛向湯婆婆走去，然後跪下。“你們都簽了契約吧。”聽到湯婆婆的問話，傭人們紛紛點頭。 　　“他們的契約在這裡。”白龍遞上契約。湯婆婆用法術令契約向她飛來。接過契約後，她看也不看就一下奪取了所有人的名字，隻留下了單個字。“你們都是他的手下，全部都必須聽任於他，必須恭敬的叫他白先生。” 　　“是。”傭人齊聲說。 　　“他們就交給你處理了，下去吧！” 　　“是。”白龍答道“你們跟我走。”說罷，傭人們屁顛屁顛地跟著他走了。 　　把一幫煩人的家夥處理完後，白龍總算心安理得地回到自己殿閣。一關上門，小風就上前問到：“她沒覺察到吧！” 　　“沒有。小風，你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身體還好吧。” 　　“很好，你呢？” 　　“沒有，隻是弄得我很不舒服。” 　　“啊？那沒什麼大礙吧！身體受傷了嗎？” 　　“謝了，我沒事，隻是想休息一下。”白龍往椅子上一靠，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回憶著說： 　　“我今天從湯婆婆買來的傭人中遇見一個很像當年的江百的女孩。” 　　小風聽到“江百”二字時頓了一頓，邊遞上茶邊說：“是樣子像嗎？給你茶。” 　　“謝謝，放在這裡好了。不是的，她大概也是隻有10來歲吧。那種笨笨的感覺令人以為她就是江百。但是江百就是江百，那個女孩雖然外表笨拙，可是她散發出來的秀氣是一種令人吃驚的光芒，也許她以前是個鋒芒畢露的人物。”也許意識到自己話多了，白龍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小風見狀，便悄然來到窗邊，以免打擾到白龍。“在你心裡，她一定很重要吧。” 　　小風看著窗外的景象自言自語道。不知不覺，小風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白龍用這麼多話談論一個人，江百之於他，一定很重要。若是我能像她那樣該多好啊！真羨慕！但是我現在跟隨主人也不錯啊！什麼時候，我也有這樣一個人在遠方思念著我。“唉~~~”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背後突然有人說話，著實把小風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原來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白龍。“我沒想什麼。”小風平息了亂跳的心，責備地看了眼白龍。 　　“你動過我的帳本麼？”白龍開門見山的說。 　　“是的，我見無聊，所以就幫你核對了數目。平日見你總要忙到很晚，所以……那個，是不是我把數據弄錯了，要不我現在立刻改過來？”小風怯怯問道。 　　“沒什麼，謝謝。”白龍笑笑。 　　“那就好。”小風也回白龍一個微笑。 　　夜風貼著草地，因為下過雨而變成的海翻動著它的波濤。而這時正有一個白衣少年站在草岸邊上吹著竹簫。一陣風吹過簫聲和著風聲，夾雜著一個女孩子的哭聲。白龍尋著哭聲一直走，在草岸的不遠處，那個早上的女孩正在哭泣。 　　“你在哭什麼？”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令女孩猛然回頭，就落入了一片碧綠之中。是他，白先生？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地去看他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睛啊！是那麼清澈又深邃。“白先生？”她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但語調分明帶著哭腔。 　　“你是早上的那個……”白龍看到女孩眼熟的麵貌稍稍回憶一下便記起了。 　　“哈？”女孩卻顯得驚訝。他竟然記得我？！ 　　“你不是聽不見我說話吧？”白龍順勢坐在女孩身邊。 　　白先生他不但和我說話，還問我的名字。而且，他現在坐在我的身邊！白龍的言行另女孩驚訝萬分，又沒有聽清楚白龍說什麼。“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我問你的名字。”話語中多了一份因為要重復所說的話的煩厭。 　　“湘……湘。” 　　“是湘嗎？”雖然不是你真名。 　　“……”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時應該去招待客人！”白龍的眼神變得冷冰冰的。 　　“我討厭那裡！那裡的人都是為了錢而活。表麵是五光十色的繁榮景象，而裡麵是一個黑暗的，利欲熏心的地方！”湘突然條起來指著湯屋大罵。 　　“我……也一樣。”白龍聽完湘的話，眼中冰冷褪盡，隻剩下一片平靜。 　　湘轉身驚訝地看著坐在身旁的少年。剛才，我沒聽錯吧？湯婆婆的弟子，湯屋的第二負責人，在湯屋之中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的白先生，他剛才說他也一樣？ 　　看到湘驚訝的表情，白龍卻不以為然。是的，他不僅鄙視，而且還憎惡。他似乎看穿了湘的內心，轉身走回剛才站過的地方，淡然道：“你沒有聽錯。” 　　我對它的感情和你，不，甚至比你更加鄙視，更加憎惡。但為了活命，為了自己心中的夢想，為了得到從一開始就擁有的東西。我把這麼多仇恨隱藏起來，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湘張口結舌地看著白龍，她不相信白龍竟然是如此看待湯屋，隻能呆呆地看著白龍，腦裡回想著他的話。白先生一定很痛苦。 　　看著湘不語，白龍繼續說：“你在哭，是因為你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覺得自己很孤獨無助。我說得對嗎？” 　　湘的內心又是一驚。我的內心竟被看穿？！ 　　“放心，你不久就會適應了。”白龍冷聲說。 　　“我……我不會的！誰會適應那個地方啊！” 　　“……” 　　白龍的沉默在湘眼裡就像是對她說走著瞧，“沒什麼別的事了吧，我要回去了。”她轉身向前走了幾步，停下。 　　“還有什麼事？”白龍看出了湘的異狀，走上前去。 　　“白先生，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湘小心翼翼地問，她在心裡不斷祈禱著不要讓她聽到那個字。 　　“不！”白龍用鐵定的語氣說。 　　湘覺得自己的心就要滴血。他幫過自己，給予她和一般湯女不一樣的態度，剛才在一起話。至少也可以做個朋友吧。可現在……湘冷冷地苦笑了一聲，道：“湘沒有自知之明，居然想和尊貴的白先生做朋友，真是太不自量力了。白先生就當沒聽見吧。” 　　湘的話幽幽的，帶著心碎的味道。那“尊貴”二字在白龍聽來仿佛是一根刺，狠狠地紮在心上。自己一直沒有朋友就是因為他的身份，太高不可攀，太可望而不可及。 　　所以那些傭人才敬畏他，對他言聽計從。他曾猜想若有一天，他不再是湯屋裡的白先生，湯婆婆的弟子白龍，也許他會擁有更多真心朋友。 　　在白龍還在出神時，湘已經走遠了。當他回過神來，湘已經不見了。但憑他的直覺，他知道湘還在。尋著湘遺留下的味道，白龍在草岸的一處更隱蔽的地方找到了她。白龍放輕腳步，慢慢走近湘。湘在哭。 　　“你又在哭啊！”白龍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湘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嘲地說：“笨蛋，哭傻了麼？白先生不會在這裡的。” 　　“我在啊！”白龍好笑地看著湘。 　　“你，白先生！”湘驚訝地看著白龍，忽又冷言道：“你來這裡乾嘛？我又不是你的誰，你找我找到這裡乾嘛！”話畢還橫了個“你煩不煩呀”的眼色給白龍。 　　“來帶你走！”白龍二話不說就把湘拉起疾走到草岸上。 　　“你乾什麼！”湘極力地想反抗，卻被白龍用法術定住了身子，不能動彈。直到回到剛才自己問白龍可不可以和他做朋友時的地方，才解開法術。 　　當白龍一解開法術，湘就立刻想逃，卻不料被一隻柔軟白皙的手給捉住，腳步停了下來。湘在等，她知道白龍又要對她說什麼了。難道他還以為沒傷害自己夠，還要再次傷害嗎？ 　　“我的話還沒說完。”白龍語氣強硬，不容湘踏前一步。 　　湘聽了白龍的話，不再反抗，轉身道：“是。” 　　“我不會和用敬語稱呼我的人交朋友的。” 　　“誒？”這樣的話，就是說他要和我做朋友了嗎？ 　　“白龍。” 　　“哈？” 　　“我的名字。”說到名字的時候，白龍緊握拳頭。 　　“白龍。” 　　“你要時刻清楚我是誰，在湯屋依然要用敬語稱呼我。“ 　　“這和你是誰又有什麼關係！說真的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像我哥！”話一出，湘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用手覆著口。 　　“你哥？” 　　“可以嗎？”話既出，不可收。湘怯聲問道。 　　“可以。”簡短有力，清清晰晰地從白龍口中說出。 　　“白龍，上次來不及問你。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是叫小風打通一條連接這裡的通道，偷走出來。” 　　“小風？她是誰呀？我認識嗎？” 　　“她是我的朋友，除了我，誰也看不見她。” 　　“哦！”江百恍然大悟，頓時又想起了未完的話題“這樣做太危險了！若是被湯婆婆知道了，真的會將你碎屍萬段的！”江百既擔心又著急地說。 　　白龍聽了卻不以為然，笑笑說：“沒關係的，湯婆婆不會知道的。”可是真的不知道嗎？白龍想起了昨天的事—— 　　一如往日，他讓心被小風封印了以後，麵無表情地去見湯婆婆。湯婆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帶著濃重的殺意。“白龍，你應該知道什麼是剝奪名字。” 　　麵對著湯婆婆奸狡又惡狠的話語，白龍的臉依然是如湖水般平靜得波瀾不驚。沒有語調的話從口中不緊不慢地吐出：“知道。”他，白龍，湯婆婆的弟子怎麼會不知道呢？剝奪名字，不是為了改變稱呼，而是更好地控製人的心誌。 　　“我覺得你慢慢長大了啊。”湯婆婆出乎意料地感嘆了一句。 　　“你叫我過來不會隻是說這些吧。”依然是冰冷冷的回話。 　　“長大了啊，白龍，果然聰明了很多。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 　　湯婆婆走近了白龍，那雙奇醜的大眼睛充滿邪惡。 　　“你要清楚知道，隻要你還活著，你還是我的弟子，契約還在進行的話。你的命就懸在我的手裡。你隻不過是我的工具，必須服服帖帖地聽從我的話，受我的控製而已，沒什麼大本事。讓你管理湯屋，也隻不過是讓你在這裡有聲望，有地位，更好地為我辦事。說白了，你的身份也隻不過是個被利用者。比起湯屋的人，級別高一些而已，別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沾沾自喜。你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隨時都可以拿走。” 　　湯婆婆走到白龍跟前，把手放在白龍的胸口上。“你跟我簽了約，你便是我的人。你的命從簽約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屬於你了。所以，隻要我在你的心臟這樣一下——” 　　說著，湯婆婆把她的手，不，應該是利爪，狠狠地刺進白龍的胸口上。白龍那波瀾不驚的臉立刻痛苦得蒼白起來，但他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很痛嗎？看你的臉色很不好啊！” 　　湯婆婆帶著諷刺的味道說。“放心，我沒有刺得很深，因為你還有被我利用的價值。這樣殺了你，太可惜了。”收回利爪，湯婆婆走到早已準備好的水盆旁，洗去爪指的血。“這是給你的教訓，上次的警告似乎沒有用。現在沒你的事了，你走吧。”湯婆婆慢悠悠地說。 　　“是。”白龍捂著心一步步退下去。血在白龍的胸口迅速蔓延開來，凝結成一朵妖嬈的花，以死亡命名，以生命為代價。活著，但隨時會死亡，生命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