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明日思慮了片刻，然後吐出一口氣，看著端木夜終究是問出了口。 　　“何至於此！” 　　“哦？你是在指什麼呢？”端木夜好奇。 　　“那些大月人……何至於此！他們許多都是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端木國相若是隻對參戰者作出如此安排倒也可理解，可是你在大月帝國裡燒殺搶掠！強搶民女，造下無數殺孽！你讓我們大乾人變成了和大月人一樣的無德怪物。”吉明日聲音很冷，眼眸炯炯有神，盯著端木夜！ 　　端木夜微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相不該將大月男子化作奴隸，不該讓大月女子入那青樓？” 　　“正是！” 　　“那你可知，國朝百廢待興，陛下意圖修運河、營東都，需要無數苦勞進行工作？” 　　“……”吉明日愣了一下，他思緒很快，思考量眨眼間爆出許多，此時麵對端木國相，他渾身緊繃，狀態起得很高。 　　僅僅片刻之後。 　　吉明日便是說道：“陛下修運河，營東都，乃是造福千古的事情。但這我們大乾人同樣可以做。” 　　“哦~這樣啊~有大月人可以作踐，卻非要作踐大乾人？”端木夜笑道。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吉明日年輕氣盛，有些急切，麵皮上浮現出了緋紅，但總體還是冷酷的，“應當花錢雇傭大乾百姓，營造東都，而非是用奴隸。” 　　“哼……天真愚蠢。你可知，每一次大工程都要死多少人？明明用大月人，更便宜，更加高效。你卻非要用自己人，怎麼？你是精神大月人，這麼看不得大月人死？”端木夜道。 　　吉明日：“我同樣厭恨大月人，但你如此行事，恐怕天怒人怨。那些大月男子根本承受不下來，實際上已經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端木夜：“一定是要死人的，本相心善，不願意見到大乾人受苦，隻好苦一苦大月人了。” 　　吉明日咬牙：“上蒼有好生之德，你不怕你遭報應，死後下地獄？” 　　端木夜沒有在意年輕人的無禮，而是笑道：“相比於虛無縹緲的報應，我更加願意得到當下的舒適。” 　　吉明日瞪著端木夜：“明明不必如此的……隻需締結條約，讓大月帝國付出代價即可。何必做這亡族滅種的天怒之舉？我等本能夠毫無心理負擔的仇視大月人，可你這麼做，現在變成大月人毫無心理負擔的仇視我們了。” 　　端木夜笑：“我不怕被仇視，看來伱是很怕被大月人仇視咯。” 　　吉明日啞然。 　　他恨恨搖頭，再次開口：“那麼，那些大月女子呢？你知道她們有多慘嗎？被擄掠到異國他鄉，淪為青樓女，被糟蹋被作踐，生下孩子還要去母留子，永不相見，之後又要繼續的在青樓裡……直到死！此真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端木夜麵不改色：“你知道亂世持續了多久嗎？你以為戰爭已經結束了嗎？你覺得大乾不需要恢復人口嗎？” 　　吉明日怒道：“要恢復人口，那自然是可以休養生息，自然恢復。而非用這種方式！” 　　端木夜：“為什麼不可以呢？明明這種方式更加高效。” 　　吉明日：“你……你的良心就不痛嗎？因為你做的孽，不知道釀造了多少悲劇！” 　　端木夜認真道：“吉明日。世間悲苦太多了。不缺我造的，也不多我造的……反倒是你，才應該將目光從大月人身上轉移，更多的落在自己人的身上。” 　　“不過也是。” 　　“我這樣安排大月人，男的去當勞工，女的去青樓。都走入了你們的生活，所以你們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但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你得明白，總有人去做這些事情。” 　　“「條件」不足的時候，問題隻能夠被改善或者是被短暫消滅。隻有「條件」充足的時候，問題才會被徹底消滅。” 　　端木夜帶著吉明日去看了農田。 　　讓他看見那些辛苦的農民揮灑汗水，年紀輕輕便已經透支生命一副老態。 　　“條件還不足呢……別說是現在了。” 　　“就是五百年後，一千年後，一千五百年後。照樣有太多人需要從事苦力活，壓榨生命隻求碎銀幾兩。” 　　“在條件不足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將代價轉嫁給敵國人。” 　　“吉明日，你知道我手裡的這枚銅錢是真是假嗎？” 　　在吉明日陷入沉思的時候，端木夜將一枚銅錢遞到了他的麵前。 　　吉明日拿過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假的。” 　　“不必悲觀。”端木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千五百年後，一種東西的出現杜絕了假幣。” 　　那就是電子支付。 　　電子貨幣取締實體貨幣，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ｃｏｍ 實體假幣的問題被永久解決。 　　在此之前，假幣問題就仿佛一個幽靈，永遠也殺不死，時不時的就會冒出來。 　　端木夜所提到的勞工問題和青樓問題。 　　分別會因為生產力的提升，被機器人勞工所代替解決，會被人造伴侶所代替解決。 　　在此之前。 　　無論什麼時代，一定有人從事苦力活，不是自己人就是“別人”。 　　一定會有女子入青樓，不是本國女子，就是別國女子。 　　因為這些問題的本質還沒有充足的條件去解決。 　　最後。 　　端木夜拍了拍吉明日的肩膀。 　　“不要質疑本相的愛民心、愛國心。” 　　“本相知道正在做的事情是什麼。” 　　“你們這種文人最喜歡的就是順應自己的本心，總覺得自己要問心無愧，自己要實現理想，要實現抱負——但是卻不能夠用骯臟的手段。” 　　“矯情，愚蠢。” 　　“承認吧。” 　　“你們隻是想要成為君子，想要受人敬仰，想要流芳千古。” 　　“但是，真正解決問題的卻是我這個你們眼中的大奸大惡之人……而不是你們這群有著仁義道德的所謂讀書人。” 　　“百無一用，是書生。” 　　“滾吧。” 　　端木夜趕走了吉明日。 　　吉明日走的時候滿臉都是紅的，卻不是羞赧，而是高速思考造成的發熱。 　　一旁，誅八界忍不住汗顏。 　　國相大人……您、您是這樣招攬人才的？ 　　把人家罵得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