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陽所料不錯，此時正是戚繼光這些行伍吃飯的時間，這些衛所兵，當兵又沒有響銀，唯一盼著的就是一日兩頓乾飯。 　　特別是今天聽說有倭寇出沒，衛所夥夫更是將飯食裡添加了一點豬油，所以一到飯點，這些當兵的早已迫不及待地跑到飯桶前排隊等候。 　　就連看守沈夢陽的那兩個守衛也拿著盆焦急等待，他們打算打了飯菜之後再去蹲守柴房，就怕被年輕的指揮使大人發現，又責罰自己。 　　這個年輕的指揮使大人帶兵可嚴苛得很，已經衛所裡已經有很多人被指揮使大人責罰。 　　他們倆可不想因為打個飯的時間就被責罰，那樣也太冤了。 　　好在今天飯點指揮使大人沒有出來巡視，兩個守衛不由得鬆了口氣，看著夥夫跟前的那一大桶豬油拌飯，忍不住咽一口口水。 　　今天是難得加餐飯，可不能錯過。 　　此時戚繼光和他的舅舅田東牟正在裡間用餐，身為指揮使的戚繼光自然是單獨開小灶。 　　年輕的戚繼光為了威懾這些老兵遊子，一直都是保持著威嚴的麵孔，唯恐因為年輕鎮不住場子。 　　田東牟一邊飛快地往嘴裡扒飯，一邊開口道：“繼光，柴房關押的那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理，看你的意思也沒想殺了他，怎麼難道要放了他？” 　　聽到舅舅的問話，戚繼光深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此人明顯不是倭寇，而且說的大明話，很顯然是大明人，我可乾不來濫殺無辜之事。” 　　“怎麼，舅舅你有想法？”戚繼光吃完最後一口飯，問道。 　　“繼光，你也知道這些衛所有不少逃戶，這年頭，誰還當軍戶，當軍戶，肚子都填不飽，一不留神還要送命，傻子才乾。” 　　田東牟飛快舔完碗裡的最後一粒飯，接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意猶未盡。 　　今天是難得加餐日。 　　“舅舅，有話不妨直說，你我舅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戚繼光一看自己舅舅這份神情，定然是又有什麼鬼主意。 　　這個舅舅雖然油滑了點，但是這幾年也一直靠著他的鬼點子，戚繼光才能在軍中慢慢立住腳，否則憑什麼他一個年輕小夥，就能鎮住那幫老兵油子。 　　“繼光，你也知道現在這個世道，衛所缺員嚴重，此人那塊頭，都趕上你了，隻要加以練習，一定是塊當兵的料。”田東牟對著自己外甥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舅舅的意思，讓此人當兵？”戚繼光開口問道。 　　戚繼光確實沒打算殺沈夢陽，但是怎麼處理他，戚繼光一時沒想好，若是放了，好像有點不放心，此人來歷不明，萬一真是倭寇的探子呢？ 　　再說此人身上又沒有路引，放了他也哪裡都去不了，說不定剛出蓬萊就又被抓到縣衙裡。 　　何必呢？ 　　“僅僅當兵咋能行，這麼好的材料，這麼好的塊頭，將來生了兒子定然也是個當兵的材料，既然如此，不如讓此人落籍，落軍戶籍。”田東牟兩眼放光，嘴角露出一絲賤笑道。 　　“這.......”戚繼光有些猶豫，總感覺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這年頭將人落籍軍戶，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繼光，我觀此人，一副聰明機靈勁，將來說不定能成為你得力助手，你不是一直感嘆手底下沒有可用之人嗎，籠絡此人，說不定以後就是你一大助力。” 　　田東牟自然知道戚繼光想要的是什麼，勸說都是撿戚繼光最想要的說。 　　被田東牟這麼一說，戚繼光不由得回想之前起碼揮刀沖向沈夢陽的情形，此人倒是膽大，自己起碼沖到他跟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確實是個當兵的好材料。 　　若是知道戚繼光是這麼想的，柴房裡的沈夢陽都不知道怎麼吐槽，他那是嚇呆住了，好嗎？ 　　現代人哪裡見識過真正的全身盔甲，揮舞著大砍刀的武將。 　　電視裡的那些武將，個個俊俏得跟個娘們似的，瘦得跟紙片一般，但是到了戚繼光這裡，遠看一座山，近看像巨坦。 　　那胳膊都有自己大腿粗，大刀更是錚亮錚亮的，泛著寒光，貼著沈夢陽腦門掃過的時候，沈夢陽都感覺刺骨寒冷。 　　在戚繼光眼裡看著紋絲不動，其實是嚇傻了。 　　“不過此人估計是前宋遺民，若是強行將其落軍戶籍，是不是不太地道。”戚繼光此時還能年輕，軍中的一些習氣還沒有被侵染，此時實在不願意昧良心做事。 　　“繼光，你要這麼想，其實我們幫他落籍，其實是幫他，他一個身份都沒有的人，在大明如何能存活，說不定，哪天就被官府抓去服苦役去了。” 　　“官府那邊可是最缺他們這種沒有身份之人，抓一個可以服苦役幾十年，那些胥吏見到這種人，還不得兩眼冒精光。”田東牟繼續遊說道。 　　第一眼看到此人，田東牟就相中了此人，這麼好的材料不去當軍戶，簡直是暴殄天物。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現在缺軍戶，一堆軍戶籍做了逃戶，這個免費的黑戶送上門來，若是不用，簡直天打雷劈。 　　“說不定此人還想回到南洋。”戚繼光繼續說道。 　　“如今外海都封禁，沒船，他怎麼回得去，放他去海上，說不定就被海盜抓，一旦被抓，要麼死，要麼成為海盜，哪有成為軍戶強，繼光別猶豫，這可不是你的風格。”田東牟有些著急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去問問此人。”戚繼光鬆口道。 　　“這才對了嗎，繼光，你在此安坐，我去將那人送過來，你問問他，想必他一定會願意的。”田東牟說道。 　　戚繼光點了點頭，一心想要建功立業的戚繼光，此時卻是求才若渴。 　　手下的這些衛所兵，也太油滑了些，實在是指揮不動，今天碰到的那個沈夢陽，一看就是個老實的，確實是個當兵的好材料。 　　看見田東牟過來，守衛在柴房外的兩個護衛，找書苑 ｗww.zhaoshuyuａｎ．ｃｏｍ 連忙放下手中的飯盆，立身齊聲喊道：“千戶大人。” 　　“關押的那人，還在柴房吧？”田東牟對守衛問道。 　　“千戶大人放心，我們可是將此人看押得死死的，片刻都不曾離開。”兩護衛連忙保證道。 　　“很好，指揮使需要見此人，我進去提點提點他，免得沖撞了我們指揮使大人。”田東牟一臉和煦地說道。 　　“千戶大人盡管去，我在外麵看著，有啥情況，您盡管吩咐。”其中一個護衛立馬拍馬屁道。 　　田東牟朝此人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柴房裡的大高個沈夢陽映入了他的眼簾，看著這個大高個，田東牟不由得點了點頭。 　　“沈夢陽，是吧，若是按照我大明的規矩，你這算流民，要麼被官府抓去做一輩子的苦役，要麼成為富貴人家的家奴，不知你想成為哪種？”田東牟單刀直入，開口道。 　　“這......能不能把送到海上，我想回南洋。”沈夢陽開口道。 　　“哼，送你去海上，萬一你成了海盜倭寇，豈不是又是為禍我大明？”田東牟不高興道：“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在一刀殺了了事。” 　　“那能不能還有第三條路？”沈夢陽試探道。 　　這種事總要討價還價一番，萬一能有更好的選擇呢，既然此人能說出這種話，定然不是讓自己去做苦役，做家奴什麼的。 　　“第三條嘛，主要是俺老田心善，跟我指揮使大人再三求情，指揮使才同意，可以讓你落籍軍戶，怎樣，你意下如何？”田東牟看著沈夢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