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 判官權宏盛還沒來。 但是陽穀縣卻迎來了州府司法參軍王昌一行人。 隨後在縣令郎正智、縣丞盧元正等縣衙的一眾官員,包括司法佐澎湃在內的一眾人,先後前往縣衙、監獄、不良人來督察工作。 也是為了準備在權萬盛來之前,先梳理下縣城各個方麵的工作,以防不時之需。 特別是針對官員行賄受賄這一塊。 陽穀縣表麵看起來一片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 王昌等人也是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可...... 就在一行人的馬車準備緩緩駛離司法佐公廨時,路邊忽然跑出一群衣衫破舊的男女,齊刷刷跪在了路中央,攔路喊冤。 馬車被迫停了下來。 司法參軍王昌下了車,看著跪倒在地上的人群,眼神中有一絲不解。 他快步走到為首兩名老者麵前,親手攙扶,口中溫和的問道: “老丈,你有什麼冤屈,說出來,本官為你做主。” 老者身著麻布白衣,倔強拒絕了王昌的攙扶,猛然一把撕開胸前的破衣爛衫。 露出裡麵一件雪白的麻布白衣,隻看上麵用朱砂書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大字: 狀告陽穀縣司法佐草菅人命。 王昌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陰沉,沖著身邊的一眾官員詢問道: “你們誰來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郎正智、盧元正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由麵麵相覷,臉色也都是難看至極。 站在最外圍的澎湃眼看著這猶如戲劇性的一幕,心中不由冷笑: 原來你們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澎湃,你去問問,這是個什麼情況?”盧元正沖著澎湃猛打眼色。 澎湃擠過人群,來到那群人麵前,強忍著內心厭惡,和聲細語對那些跪著的人說道: “諸位,你們先別跪著了,快起來說話。” “正巧縣裡的各位明公,州府的王參軍都在,你們有什麼冤屈,完全可以向他們反應。” 他話音還沒有落地,忽然就聽見一旁的一個老婦人哭天喊地哀嚎了起來: “沒法活了啊,我家孫七也不知道犯了那條律法,就被你們用箭給射死了...” 她這一嚎,後麵人群就像接到了命令一般,同時拚命乾嚎起來。 具體可以參考,跪棚守靈的孝子賢孫們。 王昌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大步上前,一把推開澎湃,沖著跪在地上人群大聲道: “我是鄆州司法參軍王昌,你們有什麼冤屈,可以放心大膽給本官說,我來替你們做主。” 老婦人停止了哀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道: “王參軍,我家七郎,二月二十八傍晚和幾個好友出去吃飯,一直到後半夜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就有司法佐的人來通知我們,說我家七郎犯罪,被當場擊殺了。” “求你給我們七郎主持公道啊。” 後麵一群人也跟著大喊: “求參軍給主持公道啊。” 場麵極其震撼,極其悲涼。 那真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澎湃,你來給我解釋一下。”王昌轉過身子,語氣嚴厲對澎湃嗬斥道。 澎湃卻是絲毫不慌,慢條斯理解釋道: “稟告參軍,市井兒孫七,在二月二十八晚上聚眾尋釁,暴力犯罪。” “被我司法佐的人當場射殺,事後並及時通知了其家人。” 那跪在地上的老頭猛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沖著澎湃怒喝: “你說我家七郎是市井兒,你說他犯罪,有證據嗎?” “就算七郎犯了什麼罪,你打他板子還不行嗎?可為什麼要當場就殺了他啊?” “王參軍,求你給我們做主啊。” 說完,又伏地大哭起來。 “好一個聚眾尋釁,暴力犯罪!”王昌當著縣衙官員和黑壓壓的路人,聲色俱厲看著澎湃發出個暴擊: “我來問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暴力犯罪?” “竟然連審問都沒有來得及,而是要當場射殺?” “當時孫七等一共十五個市井之徒圍住了我的馬車,同樣手裡拿的有朝廷禁止使用的弓弩對我行兇。”澎湃毫不畏懼迎上來王昌咄咄逼人的眼神,擲地有聲反問道: “我想請問參軍,這樣的行為屬不屬於暴力犯罪,身為司法佐的我有沒有權利反擊?” “有沒有權利命令手下擊殺他?” 王昌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堂堂的一州司法參軍,竟然被一個不入流的司法佐頂撞的一天。 頓時被懟的啞口無言,臉色鐵青一片。 看著這一切,盧元正心裡不由得對自己這個唯一的盟友,充滿了擔憂。 那可是你的直屬上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要是得罪了他。 就算有韋家在背後給你撐腰,隻怕你在這陽穀縣也很難待下去了。 想到這裡,他便悄聲來到了澎湃對麵,沖著澎湃一個勁猛打眼色,讓他別那麼狂躁。 郎正智則是看著這一切,心裡暗爽,耳邊仿佛又聽見了銅錢的聲響。 這一波,是李廷遠勝了,下午我就給他要錢。 等澎湃被處理以後,肯定也會來哀求我,到時必然又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一手托兩家。 乾得漂......亮! 至於陸善、祖安等人,也都是神色各異,心情復雜。 他們依稀記得,上次滅門慘案會上的一幕又在重新上演,隻不過這次難受的是鄆州司法參軍。 這位年輕的司法佐,確實有些過於囂張跋扈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這位王昌有多麼強大的背景。 如果他現在就讓澎湃罷官,那澎湃還就得乖乖聽從。 到了那時,他剛剛歸攏好的司法佐群龍無首,很快又會變成了一盤散沙了。 果然,就在眾人各懷心腹事的時候,就聽見王昌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澎湃。” “好一個堅持律法的法曹。” “好好好,你做好罷官的準備吧。” “憑什麼?”聽到這話的澎湃不但毫不畏懼,反而是再次回懟了過去。 這下連圍觀的群眾都覺得他們敬愛的澎湃澎法曹,應該改名叫缺心眼子了。 麵對上級,你倒是委婉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