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朝陽初升(1 / 1)

大雨終於落下了。   從前天祁連剛穿越過來,就開始積攢的雨雲終於在今天下午向著大地猛烈傾瀉著不滿的暴雨。   這種電閃雷鳴的天氣,祁連自然是不能出門了。   不過好在從上午做完手術後,祁連順手把野人棚子裡自認為有價值的一切都掃蕩一空。   包括那現在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野人夫婦和他們的一雙兒女。   所以祁連暫時不缺吃食,甚至相比於昨天隻能喝寡淡無味的魚湯,今天他祁連就有鹽了。   沒錯,是鹽,不要小看這東西,現代社會物質大爆發年代,它可能是一大堆營養學家們口誅筆伐中危害健康養生的罪惡元兇。   但是在祁連現在所處的中華文明萌芽的黎明時代,鹽是最堅挺的硬通貨,沒有之一。   而且拋開鹽的一切其他附加價值不談,哪怕僅僅是從身體的需求度來說,祁連中午吃下去的那頓加鹽的魚湯,和昨晚沒加鹽的魚湯,得到的生理滿足感那是一回事嗎?   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住昨晚加的薑黃和山茱萸,但是沒辦法,一旦嘗試了鹽的味道,祁連就再也回不去之前清湯寡水的日子了。   和祁連抱著同一想法的,就有正在拿著一碗粉紅色鹽塊在角落指手畫腳地逼問著綁的嚴嚴實實的野人男孩的易川和芳一。   顯然,聰明人不止有祁連一個,易川三人侵占這處原本屬於角落裡那一家四口的山洞的時候,可沒有從山洞裡找到什麼鹽塊。   但是野人小男孩不僅在求祁連救治他父母時,拿出了一碗凈重不少於半斤的純凈鹽塊,等祁連一行人在掃蕩棚子時又發現了一個裝了差不多三斤重的棕黃色粗鹽塊的獸皮袋,和放在袋子旁邊的石鎬、石錘等工具。   好嘛!還有意外收獲。   原本祁連一開始就是奔著鹽去幫人的,這下真的是奔著鹽了。   而且之前的一切也就說得通了,為什麼易川三人找到這處易守難攻的山洞時,這裡會一個留守的人都沒有,直到下午,野人一家回來的動靜才被易川等人發現。   當時易川三人隻當是對方是出去集體捕獵了,但現在看來,集體出去了是沒錯,但是多半是運氣好趕上人家食鹽吃完了,全家去門去挖鹽礦了。   一個能產出少量純度很高的水晶狀鹽塊和大量棕黃粗鹽塊的巖鹽礦,而且從野人一家使用的簡陋工具進一步推斷,很可能還是一個露天,或者至少開采難度極低的鹽礦。   這等寶地,在任何封建時代都算得上是一筆比聚寶盆更吸引人的巨大財富了。   就放在這個時代來說,祁連要是有機會跑到已經完成稱霸的齊桓公那去提一嘴,他就是馬上要死了,也得在臨死前帶兵跑過來看一眼是個富礦還是貧礦,才能安心去躺板板。   別誤會,齊國魚鹽之利自然是不缺鹽,但是別人缺不缺,對齊國很重要。   再舉個例子,後世漢朝最先被官方壟斷的資源就是鹽和鐵,而在目前鐵器技術很不成熟的今天,鹽直接躋身第一戰略物資絕不誇張。   不過,也正是知道這東西燙手,再加上祁連到底是從現代過來的,對鹽本身的感觸不深,他就算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什麼都缺,也不能缺鹽呀,所以不像坐不住的易川和芳一。   不過自從野人一家集體“自願”搬遷回故居後,就一直守在祁連身邊寸步不離的南宮,絲毫去湊熱鬧的意思都沒有,這就讓坐在洞口看下雨打發時間的祁連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過後來祁連想了想,大概是看起來腦子就不靈光的南宮,根本就對鹽礦的價值一無所知。   也許是真的無聊,祁連隨口問道,“南宮,你是不知道那邊的野人一家掌握的秘密可能是一個鹽礦嗎?一個鹽礦哦,能換很多很多你想要的東西,美食、美女、美金!(就是金燦燦的青銅,在春秋初年也多指財富本身,先秦典籍比如《管子》裡就是這麼稱呼的)”   被祁連逗悶子玩的南宮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隻是很疑惑地問了一句,“主上您剛才說的三樣東西都不是奴婢想要的,所以奴婢對那個什麼鹽礦不感興趣,除非它能讓奴婢直接變成大夫。”   “嗯?!”   原本隻是想找個樂子的祁連瞳孔一縮,心裡突然對這個傻大個敲響了警鐘。   因為如果南宮是誤打誤撞說出來的答案,哪麼隻能說什麼都不懂的人,有時候比什麼都懂的人膽子更大,而且是大很多。   但是這人是在裝瘋賣傻地試探,那麼這樣所謀甚大、大智若愚的人,祁連接下來就要重用他之後,在想辦法挖個坑埋了他,因為這種人對領導來說不安全。   “那麼如果朕答應你,能想辦法拷問出鹽礦的位置就真的封你做大夫,你又會如何應對呢?”祁連盯著漫天的雨幕,漫不經心地幽幽道。   誰知祁連沒有等到回答,而是南宮快速的起身,卻不是朝著角落的小男孩,而是躺在另一邊地上的野人男子,同時南宮還大喊道。   “易子!勞煩您過來一趟,我不懂燕國話,等我上刑,從這個野人雜碎口裡逼問出那什麼勞什子鹽礦的位置,主上就願意封我為大夫,到時候主上賜下來的封地,我和您一人一半。”   “休得無禮!爾婢想要造反嗎?主上戲爾,南宮你還當真了?大夫士有常宗,祖有功業,血有貴種!就算主上抬舉爾婢,能得國人之身和一份厚賞財物已是極限了。”   作為典衣官的易川毫不猶豫地訓斥著南宮的癡心妄想。   而在南宮視線在祁連和易川之間來回逡巡的時候,祁連和易川對視兩眼後笑著說道,“回來吧!南宮你這個傻大個,日後在朕身邊做個錦衣玉食的閽衛頭子,天天能陪朕飲酒作樂不比在外麵被一堆人管著舒服嗎?”   “主上!您是薊國嫡脈公子,社稷之重,不可沉迷酒色,萬勿輕浮許諾,更不能罔顧祖宗禮法呀!閽衛南宮這賤奴,誤導主上,有辱主名,請主上殺了他!”   易川聽到了祁連“宛如桀紂”的昏聵之語後,也不管什麼鹽礦了,直接沖過來青筋暴起地“進諫”祁連。   “哈哈哈!看到了嗎?南宮,這就是你想要的大夫生活的樣子!天天被家臣煩!朕貴為一國公子尚且不得恣意,你還想做在朕以下的社稷大夫嗎?”   祁連指著怒目而視的易川給南宮看,後者很明顯的被嚇到了,忙不迭地推脫道,“不了不了,主上,奴婢不敢了,要是天天被易子這樣的家臣這樣煩,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如果朕現在要你殺了伯流,你敢嗎?或者,伯流,朕如果說不,你敢當著朕的麵殺了南宮嗎?芳一!如果他們倆誰真的動手了,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嗎?”   祁連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泰然地坐在原地轉過頭來掃視著洞中三臣。   雖然是一次冒險,但是本來也想找機會徹底搞清三臣模糊態度,以免日後關鍵時候爆發問題才後悔的祁連,已經把手摸向了南宮留在旁邊的短劍。   “咚、咚!”讓祁連欣慰的是易川和南宮一句話都不說地拜倒在地,這說明他們有不滿也選擇先尊重祁連的裁決。   而芳一還站著,就更加完美一些了,這表明無論是芳一自己聰明也好,還是真的服從也好,起碼祁連不用擔心這三個人關鍵時候是一條心的,而自己是可以被排除的那一個。   “好了!伯流先請起,爾雖位卑,不忘士人進言規勸之責,並加自喪亂以來,不辭勞苦、不離不棄,輔佐之功當居其首,可惜朕流亡失位,既無策書,亦無祭臺,然儀式禮節,不過是用來勞煩上蒼祖宗在天之靈,見證君臣情分訂立的工具罷了,朕今日戲言太重,恐卿望之不似人君,那朕就削一發以明誌,納爾之諫,更兼信物,昭告天地,今日晉爾為朕之大夫士,他日歸國,食邑封土另行頒給!卿可有意?”   祁連說完,不等一時間不敢置信的易川囁嚅回答,直接就拔出短劍割了一縷頭發遞給易川。   也幸好祁連逃亡前就因為被確立為薊國太子,所以跳過了九歲到十三四歲孩子要紮的總角發型,直接束發而不加冠,讓祁連從腦袋後麵的單個束髻切發容易了很多,畢竟祁連前世稍微大一點就自己剪頭發了。   “臣…臣…死罪!”易川沒有接頭發而是長拜到地,這叫稽首之禮,是九拜之中最重的禮了。   “朕已削發,卿不願接,這是拒絕朕以國事相煩呀!那咱們君臣之間的緣分便盡了!卿是想看朕不落發而落頭嗎?”祁連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句句藏鋒,背後的芳一則會意地握緊了短戈。   “臣易川不敢,願誓死效忠主上!”膝行而前,顫抖著接過祁連斷發的易川滿頭大汗,但是眼底卻滿是興奮。   隻不過,祁連的話還沒說完,“朕記得聽先君說過《禮》中的一句話,先賞後罰,親而不尊!朕今日酬謝了你的功勞,那麼日後如果再做什麼合理的處罰,也就不算欺辱功臣了吧?汝其勉之,朕還年輕,我們君臣相處的日子還長久著呢…”   “哈啊!!”祁連不等易川辯解,打了一個哈欠後站起來道,“朕有些乏了!”   “芳一,勞煩你看好朕的客人,那兩個小孩繩子不要綁的太緊了,對他們身體不好。”   走動中叮囑了芳一一聲後,祁連路過還勾著頭跪在地上的南宮踢了一腳道,“過來做事,沒你守著朕睡不著!”   出了這番事件,祁連就是睡意全無,也不得不來到自己的鋪位上側躺做做樣子,結果一來二去之間,反倒真的逐漸睡著了。   所以祁連沒有看到角落裡兩個小孩交換眼神後,盯著自己異彩連連的崇拜眼神。   也沒有聽到,芳一之後走向坐在地上拿著祁連斷發恍惚的典衣官小聲說的話。   “易大夫,恭喜您達成夙願,隻不過您如果是麵對先君,還敢像今天這樣進諫嗎?”   “你你你…我我我…”   “先君及太子妃已逝,主上通明,從此之後,奴婢心中隻有主上一個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