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嶙峋火石崗,行色匆匆殺意忙。 “阿大,咱們真的要那麼作孽,好端端把黃澄澄的粟米分給前麵四個隻是帶帶路的狗彘?” 一個緊跟著刀疤男東澤豹,缺了一顆門牙的嘍囉眼看他們已經快要繞出這座山北邊亂石灘,連忙趁前麵四個黃魚部落的瘦漢不注意,貼耳附語道。 “嗬嗬!笑死乃公了!青犬,你自己名字裡就有狗,還用來罵他們?哈哈!”刀疤男顯然心情大好,還有心思和手下人調笑。 “哎呀!阿大,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逗弄則個,你快拿個主意,要是您執意要給,小的們也就不問了。” 另一個嘍囉剛才走在旁邊比較遠,肯定是沒可能聽到剛才兩者的前半段對話的,隻是卻不耽誤他接上話,顯然這夥人做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彼此之間自有其默契。 於是,刀疤男略一叉手頓了頓腳步,餘光望後一瞧,除了留守船隻的兩個手下之外,身後其他四人臉上也都是如此躍躍欲試的表情。 於是,刀疤男趁著前麵四人往前轉入拉開了一個拐角,暫時不可見的空檔,嗤笑道,“老規矩!乃公人呢又想要,但是貨呢又不想給,你們說有什麼辦法?” “哈哈哈!就知道阿大,嗯…那個…嗯,對了!就像是昨日五峰山那個帶隊娘們說的,人醜手黑!”缺牙男子起哄拍馬道。 隻不過,等缺牙男子發現所有人中隻有他一人在笑時,一柄髹(xiū)著黑紅兩色陳漆的兩片木合劍鞘就猛地抽在他的左臉上。 劍鞘上帶著的澎湃巨力,將缺牙男子抽得像飛速的陀螺一樣原地轉體四周半的同時,也正式幫他解決了缺了一顆門牙不甚協調的煩惱。 刀疤男一言不合,對待手下的手段酷烈至此,可是其他手下卻始終噤若寒蟬,不敢發一語,隻敢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你個狗彘般的雜碎,不會說話可以不說,醜?說乃公醜?我讓你醜!醜!醜…那個五峰山的臭娘們別等到乃公做完這一遭,等把那個大石鹽礦攥在手裡,他五峰山算什麼?回去乃公就奪了那幫老不死的鳥位!到時候,乃公就用族師的名義召集大陸澤裡所有鴡鳩氏(注一)的子孫,不往東,往西去奪了他阿母的五峰山,到時候,看那白狄雜種小娘還敢不乖乖跪著爬過來…” 刀疤男像是被缺牙男子的話戳到什麼痛處一樣,用劍鞘打得男子頭破血流還不滿足,接著就像是發瘋一樣在原地手舞足蹈、又急又跳又罵。 直到前麵四個黃魚部落的人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返過頭來找刀疤男一行人,卻意外看著眼前刀疤男發狂的這一幕怔住了。 而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失態,引起對方不必要的戒心的刀疤男,突然咧嘴一笑,若無其事地用臂彎夾住帶血的劍鞘一抹道,“沒事!沒事!我這兄弟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不打緊的!是吧?青犬!” “嗯嗯…嗯嗯嗯!” 缺門牙男子坐在地上,捂著流血的腦袋,磕頭如搗蒜,甚至一狠心連著滿嘴碎牙和血一口吞了下去。 於是行程繼續,七繞八彎之後,終於刀疤男一行人來到了正對上山的那條山脊路上,位於山腳的一片芭蕉林中。 “你們確定沿著這條路一直直走上山就能到那個賣鹽的蠻夏子的落腳處?而且他隻和自己一家子住?這麼大山上沒別人了?” 顯然,刀疤男的問題暴露出了他不是本地人,至少住的離火石崗很遠的事實。 而正是如此,當帶路四人你一嘴我一句地將火石崗的“委蛇”妖怪傳說說給刀疤男聽後,後者努力地憋著,但是還是笑歪了嘴。 “五峰山那群靠巫婆鬼叫,和向那些白狄山猴子獻媚送女人才能維持的沒卵胚子,也就能騙騙這些沒見過世麵的蠢貨,乃公去過齊國臨淄,他們那些靠運氣救人的道道叫疾醫,使得是醫術。和什麼神呀鬼呀的,有什麼關係?不過這地方倒是個好地方呀,以後或許可以…” 刀疤男又一次叉手,沉思片刻後疑問道,“既然那蠻夏子一家就住在山上,為何既不見煙柱,也不見火光?” “許是已然睡下了,篝火不旺,又或者是隔的還遠?”這次不用黃魚部落的人回答,刀疤男自己的嘍囉就接口道。 可是刀疤男卻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璀璨星河,嗤笑道,“你覺得今晚上這種連雲都沒有的天氣,火光小了倒還能藏住,篝火的煙柱能藏住?越是已經睡下,火小了,煙就越明顯,難不成這種大山裡,那個蠻夏子敢熄火睡下嗎?” “那…阿大,你的意思是?” 原本無形中已經暗暗走位包圍了四個沒用了的“導遊”,正準備等刀疤男一聲令下就擒殺他們的其他嘍囉,秒懂了自家老大的暗示,暫時把手中匕首藏了起來問道。 刀疤男卻沒有馬上回答,隻是又思考了一陣後,笑容和煦地從懷裡取了一個小袋子出來,拉開之後把裡麵在火光下金光閃閃的青銅布幣,展示給身後四個瘦漢道。 “四位兄弟,你們也看到了,眼下這麼大一座山,既沒有火光,也不見煙柱,雖然你們一直說就沿著這條道就能找到,可是誰也說不準這件事不是嗎?所以…” “東澤統領,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剛才在河灘邊我們說好了隻要我們動了手,然後把你們帶到這裡就可以回去拿著粟米走人,這…” 終於到了此刻,四個黃魚部落的人再傻,也突然從身邊人的站位和氣氛察覺出了不對了,四人逐漸背靠背按住腰間武器的同時,也出言反駁道。 “嗬嗬!你以為你們還有退路嗎?別忘了,你們可是脫離黃魚部落的大部隊,私自來和我做下這件事的,如今你們部落知道那個蠻夏子住處的人,都在這裡,你們又剛剛殺了自己頭領,而乃公還有二十幾個兄弟就坐船等在外麵,天亮之前,你們不能找到那個蠻夏子,乃公留你們又有何用?” 刀疤男終於露出了獠牙,吃乾抹盡,從這四個人動手殺了自己人開始,他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是等到天亮,被乃公埋了你們,祭了你們口中的此地山神,還是抓緊時間把藏在這山裡的碩鼠翻出來,那麼除了粟米,這袋布幣便也歸爾等,到時候你們說不得還能逃到蠻夏的地盤去…” …… “主上!您這大半夜跑來跑去的,慣會折磨人!要我說,就是沒茅草湊合著在山穀華堂裡睡一晚也沒事呀!” 南宮的大嗓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遠遠地就驚走了不少火把沒照到的前路的小動物。 窸窸窣窣的急促遁走聲此起彼伏。 弄得正抱著小狼喂肉的祁連也是一陣後悔自己的冒失。 不過開弓豈有回頭箭,祁連前世今生那都是知錯改錯不認錯,如果認了,一定也是不服的。 所以祁連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認床,習慣了英子每晚睡前,給自己鋪好狼皮和放軟了的新茅草來做床鋪,而今晚剛和南宮那個大老粗一起睡水泥地,腰酸背痛得很不舒服,所以一定要起夜回山洞。 但是,這種沒出息的話,祁連是不會明著說的,隻能是稍微逗弄一下,和自己熬了半夜,終於屈服的小狼,把一塊撕下來的細肉絲遞進它嘴裡的同時,強辯道,“這是朕的問題嗎?明明是這個畜牲的問題,要怪就怪它和朕犟到這麼晚,結果它自己餓得嚼肉都嚼不動了,這不趕快帶回山洞喂點馬奶,明天可就救不回來了…” “主上就知道欺負我不識文,又不是一定要喂奶,肉糊糊又不是不行…”南宮在前麵猛力掃擊一圈雜草後,輕聲嘟囔道。 “欸?說什麼牢騷呢?你…嘶~~” 正穿出一片櫟樹林,走進必經之路上的一片矮鬆林時,清冷呼嘯的山風引起的陣陣鬆濤,白日不覺什麼,此刻就有些讓人毛骨悚然了。 “嗷嗚~~嗚” 祁連懷中虛弱的傲嬌小狼收著前爪,隻用肉墊奮力扒拉著祁連的手掌,然後用祁連給動物園做駐場獸醫時就學會的示警叫聲,急促地嗷著。 “主上!山下有動靜!”
第49章 走夜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