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盈城的州府衙門內,各路顯赫的票號首腦齊聚一室,共議要事。 內室之中,一幅氣勢恢宏的越州全圖掛於墻上,其上一條醒目且濃重的紅線猶如動脈般貫穿東西,將漁翔城與越州西部緊密相連。 麵對這幅地圖,諸位掌櫃無不神色專注,口中低語交流,對紅線所標誌的交通線路或工程項目熱議紛紛。 樊經作為本次官債發行大會的主持人,步入會場時,看到密密麻麻近六十位來自各大票號的掌櫃濟濟一堂,他的麵容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訝異之色。 稍作整飭後,樊經清了清喉嚨,隨即以沉穩有力的語調開始了發言:“列位同仁,在座各位都應當深悉當前局勢——駱西人的大軍正步步緊逼我盈城。然而,越州府衙並未就此放棄努力,我們一直竭力通過和平途徑化解這場沖突。經過數輪艱苦卓絕的磋商談判,現下終於達成了一項重要決定:州府將斥資興修一條直達越西山區的官道,以確保駱西人的糧草供應暢通無阻,進而換取他們的退兵承諾。” 王家所屬票號的代表顯然有些焦躁,他毫不客氣地打斷樊經的話:“樊大人,您所說的與駱西人戰還是和,那是你們府衙的事兒,我們這些做票號的何必牽扯其中?能否盡快說明召集我們前來的原因?大家各自票號事務繁忙,一大堆要緊的事情亟待處理呢。” 夏家派出的代表則冷哼一聲,頗帶譏諷意味地指出:“說起來倒也蹊蹺,你們冶城那些票號竟能那麼輕鬆地驅車載著滿滿的銀兩安然通過山越關,駱西人就像瞎子聾子一樣毫無作為,把你們當成屁一樣放掉。” 麵對夏家代表的挑釁,王家代表當然認得出對方的身份,他一聽之下怒不可遏,猛地拍桌反駁:“別忘了,你們幾家票號同樣出自冶城,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乾凈,說什麼彼此彼此。” 樊經內心雖對剛才的爭論略有不滿,但他未將情緒表現在麵上。 他再度清了清喉嚨,以引起全場的關注,而後語重心長地闡明道:“諸位,山越關那條官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所以盡快讓駱西人退兵才是當務之急。今天請大家共聚一堂,就是為了討論通過州府發行官債籌集資金,以便建設這張地圖上標記的官路。” 講完這些,樊經緩步移至地圖前,用手沿著那條醒目的紅線重重敲擊幾下,進一步凸顯這條官路重要性。 房間裡的反應出奇的平淡,王家的代表對此並不積極。 相對而言,夏家的代表則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為比起僅僅針對駱西人修建一條官路,不如優先拓寬幾條通往冶城的通道,如此一來不僅能加強內外聯係,更能方便多地援軍便捷進入越州,從而有效威懾任何潛在的叛亂勢力。 見無人響應,坐在靠近樊經右手邊的趙泰來發表了看法。 “諸位,駱西人長期以來在越州西部山區默默耕耘,之所以近來頻繁發生沖突,主要原因是山越關頻遭叛軍侵擾,致使商路受阻,駱西人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糧食供給,無奈之下才走上反抗之路。如果我們能夠在漁翔城開辟一條官道,既解決了眼下的危機,還能帶來更多商機,可謂是雙贏之舉,何樂而不為呢?” 見眾人紛紛陷入沉思,趙泰來轉頭看向樊經,“樊大人,本次官債的發現金額是多少?” 樊經伸出三個手指,莊重地宣布:“此次官債發行金額為三千萬兩白銀。” 此話音剛落,整個屋內瞬時爆發出一片驚嘆之聲。 “在那群山之中開辟一條官路,竟然需要高達三千萬元的巨額銀兩嗎?”人群中有人愕然發問。 “這簡直是在燒錢?”另一位代表瞠目結舌地感嘆。 “恕我直言,我所在的票號恐怕難以承受如此高額的投入。”又一名代表麵露難色。 …… 趙泰來聞言,嘴角掠過一絲淡然笑意,“多是多了點,不過趙家票號歷來積極響應州府的號召……” 然而,王家代表並未讓他把話說完,驟然插話進來:“趙東家,貴票號的屁股還沒擦乾凈,這次難道又有意向市場上投放新的銀票?” 此言一出,宛如點燃了炸藥桶,激起一片嘩然與共鳴,諸多在場的代表紛紛加入討論,矛頭一致指向趙泰來。 趙泰來拉高聲音說道,“關於這三千萬兩白銀的官債,趙家票號完全有能力承擔。至於先前銀票風波之事,我有必要澄清,我們趙家票號與漁翔票號早已對外發布了明確聲明,是有人刻意曲解,企圖從中牟利,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最終落得個數十萬兩銀子打了水漂的下場。” 聽聞此言,那些原本群起攻之的掌櫃們臉色陡然變得陰沉。 夏家的代表則保持著置身事外的姿態,他們較晚涉足越州業務,對於先前的銀票事件並無太多了解。 然而,趙泰來巧妙地轉移火力,將夏家代表的票號也一同卷入爭議:“同樣是冶城的票號,這差距咋這麼大呢!” 這一句話猶如催化劑,王家代表立即將矛頭從趙泰來身上轉移,開始對夏家進行猛烈指責。 趙泰來、王家和夏家三大勢力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互不相讓,這一番唇槍舌劍下來,原本旨在推進官債發行的會議並未取得絲毫實質性進展,反而陷入了冗長且無果的激烈爭吵之中。 樊經重重地敲擊桌麵,力圖平息紛爭,“諸位,此時此刻,務必回歸會議主題,以越州整體利益為首要考量。” 趙泰來不失時機地接過話茬,“樊大人,此事關乎越州百姓福祉,身為越州票號業的領軍者,趙家票號願意率先認購一千萬兩官債。倘若今日會議結束前仍未達成共識,剩餘官債我們將全額承攬。”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靜謐,眾人無不為趙泰來的霸氣之舉所震動。 樊經見狀,向趙泰來伸出了大拇指,“趙老的胸懷與氣度,實乃我越州之楷模。日後,趙家票號如有任何需求,州府必將全力以赴,鼎力支持!” 鐺鐺鐺…… 王家代表斜睨著眼睛,一根手指用力敲擊著桌麵,頗不服氣地反駁道:“一家小小的州立票號就敢稱自己是業內的龍頭老大,口氣可真不小啊。” 他狠狠瞪向趙泰來,隨後伸出一根手指,擲地有聲地宣布:“我們也認購一千萬兩官債!” 夏家代表見狀,也不甘示弱地緊跟其後,振臂高呼:“我們夏家也認購一千萬兩!” 此刻,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熱烈起來,其餘票號見三家巨頭紛紛認購,也都紛紛跟進喊價,短短時間內,原本總額為三千萬兩的官債額度便被爭搶一空。 趙泰來則在這場角逐中機智地避開了焦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輕鬆完成了官債的分銷任務。 樊經見狀,迅速準備好相關合約,邀請在場的所有人現場簽署。 他滿懷激動地表示:“太好了,感謝各位的大力支持!有你們的傾力相助,越州的發展必將蒸蒸日上,繁榮昌盛!” 陳驍和二餅全程在隔壁的內室靜默監聽著會議的全部內容。 直到所有參會人員陸續離去,他們才悄然走進了會議所在的房間,隻見趙泰來依然靜靜地坐在原來的座位上。 二餅贊嘆不已地豎起大拇指,“趙老,您今天的策略實在是高明至極,不僅成功挑起王家和夏家之間的紛爭,更是在關鍵時刻推波助瀾,為陛下籌集到了急需的巨額資金,佩服!” 趙泰來擺擺手表示這些都不算什麼,“老夫當了一輩子惡人,做這些事情信手捏來。倒是陛下,如此一來,謝飛那邊便無法再拖延,反而會把你推向前臺。” 陳驍嗬嗬笑道:“趙老,我已經下令謝飛一個月後退出駱西倉,進駐山越關,替本王把守交通要道,以及爭取時間。” 趙泰來捋著胡須思考片刻,“駱西人隻是讓出越西倉,此舉屬實有些耍賴,頗有老夫的風範。不過為何是一個月之期?” “預計一個月後,夏家糧號由於持續的低價銷售,恐怕已難以為繼,屆時糧食價格必將反彈回升。” “原來如此,一個月後糧食價格上漲,由駱西人引發的糧食恐慌也將隨之化解,日興糧號吃個大大的啞巴虧。嘿,這番操作,真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老夫也要為之驚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