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城的城門附近,無數的白幡在風中輕輕搖曳。 地麵上,上百名元家子弟身著白衣白袍,整齊地跪著,他們的神情悲傷而凝重,淚水在臉頰上靜靜滑落。 元澄雙眼紅腫,淚水不住地從眼角溢出。 他伸出顫抖的雙手,竭盡全力將剛剛回歸的樊經隊伍攔下,大聲喊道:“請樊大人為我們元家主持公道!” 聽聞元澄的呼喊,樊經立刻翻身下馬。 他穩健地走向元澄,伸出手臂穩穩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臉上露出關切與疑惑交織的表情。 “元老,我離開盈城不過短短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天之事,竟讓你們如此悲痛欲絕?” 元澄此刻悲憤交織,心如刀絞。 對方的解釋和同情在他眼中顯得蒼白無力。 他手指顫抖地指向漁翔城的方向,雙眼噴薄著怒火,聲音因憤怒而顯得嘶啞而顫抖。 他不顧尊卑,大聲怒罵道:“陳驍小兒!自他踏入越州短短數月,我元家已付出一條無辜的生命!他竟還變本加厲,找來妖人在軍陣中公然屠戮我元家子弟!我誓要讓這血債血償,決不罷休!” 樊經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他環顧四周,四大家族的子弟占據了大多數。 他深知此刻的局勢微妙,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更大的沖突。 他迅速收斂了情緒,揮手招來元家的大管家上前攙扶元澄。 同時,他擠出一絲笑容,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道:“元老,您定是悲傷過度,言語失當。今日之事,本官權當沒聽見,也不會追究。還請您回府安心靜養,至於捉拿兇手一事,咱們日後再慢慢商議。” 盡管元澄年歲已高,但是他昔日在沙場上練就的本領猶在,力氣不減當年。 他猛然抓住樊經的手腕,那雙曾經經歷過戰火洗禮的眸子,此刻噴射出憤怒的火焰,他惡狠狠地威脅道:“樊大人,你若今日不能給老夫一個合理的答復,我便在此長留,絕不善罷甘休!” 樊經被元澄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手腕上傳來的劇痛猶如電流一般,讓他不禁痛得齜牙咧嘴。 他試圖掙脫那隻如同鐵鉗一樣的大手,但元澄的力氣大得出奇,讓他無法動彈。 無奈之下,他隻好向身邊的侍衛求助。 看到這一幕,其他三大家主迅速上前,想要緩和局勢。 經過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元澄終於鬆開了手,但他的眼神仍然兇狠異常,仿佛隨時準備再次發難。 樊經因疼痛而麵容扭曲,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麵清晰的指印猶如元澄的憤怒烙印,這更激起了他內心的怒火。 他用力抖了抖官袖,厲聲質問道:“元老,你剛才聲稱令郎在軍陣中遭遇不測。然而,除了護送車隊的軍人外,本官今日並未調派任何兵力。難道令郎擅自調兵?” 他的聲音中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強硬,試圖用官場的權威來壓製元澄的憤怒。 此言一出,局勢瞬間緊繃,元澄被問得啞口無言,愣在原地,顯然沒想到樊經會如此直接地質疑其子元虎的行為。 趙泰來見狀,急忙上前調解,拱手對樊經道:“樊大人,請息怒。據在下了解,元虎得知前方漁翔村有刁民叛亂,擔憂您的安危,因時間緊迫來不及請示,便擅自行動。這才造成了這場不幸。” 樊經餘怒未消,他斜睨了趙泰來一眼,完全不給對方麵子。 他以略帶譏諷的口吻“哦”了一聲,說:“刁民叛亂?我怎麼沒遇到,也沒聽說啊。” 隨後,樊經又轉身厲聲詢問身後的士兵:“你們見到了麼?” 士兵們麵麵相覷,一臉困惑地直搖頭。 樊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銳利如刀,逐一掃過趙泰來和其他三位家主的臉龐,最終將視線定格在元澄身上。 “元虎之死雖屬偶然,但本官定會徹查到底。然而,盈城軍兵不可一日無帥,蕩寇將軍之位絕不能空缺。” 他故意頓了一頓,再次掃視四位家主,心中清楚除了元澄之外,其他三人對這個職位的覬覦之心更為強烈。 元澄默默垂下眼簾,掩藏住內心的情緒波動。 盡管他為元虎的離世感到悲痛欲絕,但在這關鍵時刻,他深知軍隊要職對元家的重要性。 這是元家穩固地位的關鍵所在,他必須保持冷靜和堅定,絕不能讓情緒左右自己的決策。 在眾多期待的眼神注視下,樊經以果斷而乾練的姿態對身後的張肅說道:“張將軍,本官決定暫時由你出任蕩寇將軍一職,肩負起守護盈城安寧的重任。”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眾人似乎都未曾預料到這一出人意料的決定。 然而,在這關鍵時刻,張肅卻展現出了驚人的應變能力和堅定的決心。 他迅速走上前來,躬身抱拳,聲音洪亮地說道:“卑職領命!定不負眾望,誓死捍衛盈城安寧!” 在留下四大家族成員一臉驚愕之後,樊經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聲音冷冽而果決:“本官現需回府處理緊急事物,若有膽敢阻撓者,必將嚴懲不貸!” 元澄憤怒難當,正欲發飆,卻被趙泰來緊緊握住手臂。 他轉頭看向趙泰來,隻見對方微微搖頭,眼中閃爍著深沉的光芒,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這時,郭品波悄然湊近,聲音低沉而神秘:“我們尚不清楚陳驍到底給樊經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是暫且回府,從長計議為妙。” 元澄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他狠狠地一甩長袖,發出一聲長嘆。 樊經冷冷地掃了元澄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陰陽怪氣地問道:“元老,莫非還有何高見?” 元澄眉頭緊皺,怒火在胸中翻湧,卻硬是強忍不發。 他故意撇過頭去,不與樊經對視,然後猛地一揮手,命令身後的族人讓出一條道路。 樊經見狀,嘴角笑意更濃,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他不再多言,催馬前行,率領隊伍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望著樊經離去的背影,郭品波與其他兩人迅速聚攏在趙泰來身旁,神情凝重地商討應對之策。 樊經的書房內,張肅憂心忡忡,幾經思量,終於謹慎開口:“大人,元家在越州軍界根深蒂固,今次突然任命我掌管盈城兵馬,這是否會觸動他們的敏感神經?” 書房外已換成樊經的親信守衛,確保談話的絕對私密性。 樊經放下手中的筆,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張肅,語氣沉穩地解釋道:“趙泰來與元澄,一文一武,共同把控著越州的大權。趙泰來通過趙氏票號,已成為州府最大的債權人,實際上掌控著越州的經濟命脈。而元澄及其背後的元家,則負責軍事上的穩固,為趙泰來保駕護航。” 樊經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書房內踱步,繼續深入分析道:“然而,他們的野心並未止步於此。為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們扶持王家掌握越州的糧食供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讓郭家壟斷商業。這兩道枷鎖不僅束縛了我的權力,更意圖將整個越州變成他們的私人領地。” 張肅聽後如醍醐灌頂,恍然道:“原來大人是要通過此舉逐步掌控四大家族,以達到平衡之勢。” 樊經微微頷首,語氣溫和:“正是如此。既然三殿下有意整頓四大家族,我們便順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張肅仍有些疑慮,“大人,那為何不直接行動,一舉將四大家族拿下,將那些罪魁禍首繩之以法?這樣豈不是更直接、更痛快?” 樊經輕輕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張肅,此事需深思熟慮。官府行事,講究的是證據確鑿、名正言順。若我們貿然行事,不僅容易授人以柄,還可能陷入被動。四大家族在越州根深蒂固,勢力龐大,絕非我們可以輕易撼動。借三殿下的手來除去他們,不僅更為穩妥,也能確保萬無一失。” 張肅聽後,心中頓時明了,不再多言。 房間裡,樊經的聲音再次打破靜寂。 “雖然不能一舉肅清整個越州,但我們必須先將盈城的控製權牢牢掌握在手中。你按照此前設定好的計劃即刻部署,將所有忠誠於我們的心腹安插在盈城軍中。今夜,我們必須完成軍隊的大換血。對於那些不便直接解決的人,就讓牙帳兵出手。” 張肅毫不猶豫地回應道:“遵命!” 那一夜,盈城表麵上依舊保持著往日的寧靜與和平。 然而,在這寧靜之下,一場暗流湧動的權力更替正在悄然進行,風聲鶴唳,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