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母的期望(1 / 1)

在路易十四時期,劊子手們的屋子還緊挨著示眾柱,也處於廣場中心,這地方人多嘈雜,除了幾乎每天都有的處決外,其他稍微輕一點的刑罰也在這裡舉行,比如鞭刑,烙刑。   那些酷刑工具,比如斷頭鍘,用於車裂的馬匹,用於施加輪刑的巨大車輪都放在旁邊的庫房裡,方便起用。   至於示眾柱的周圍,還會停放一些無人認領的屍體,等著神職人員或者家屬前來認領,禱告,埋葬。   對於城市各個廣場上彌漫的死亡和腐爛的味道,先是民眾們表達了不滿,尤其是貴族們,他們無論在城市哪裡出行,都會遇到示眾柱,從而不得不掩住口鼻,這種糟糕的氣味和慘烈的場景據說讓無數高貴美麗的夫人,小姐們感到羞恥和墮落。   至於巴黎的底層市民們,他們則是毫無感覺,因為比起示眾柱旁邊的血汙,他們的居住環境也好不到哪裡去,陰暗,逼仄,潮濕,困苦的生活早已經讓他們麻木,唯有每一次圍攏在示眾柱邊,欣賞罪犯的慘叫才能讓他們興奮。   但是諷刺的是,貴族們也對每次的刑罰頗感興趣,尤其是車裂,砍頭,甚至是輪刑時,示眾柱周圍的閣樓裡,麵對行刑現場的窗戶都會被高價出租,而這種短暫的租客基本上都是一些貴族們。   直到巴黎明珠蓬巴杜夫人在一次出行時踩到一根手指,驚呼著暈過去後,王室終於下達了指令,命令劊子手們遠離廣場中心,另覓他處居住。   而經過三代人的積累,桑鬆家族已經積累了不少財富,即使是劊子手們,也對糟糕的居住環境產生了厭惡,於是他們搬到了法蘭西街區,漁人街和地獄街相交處。   這是一所漂亮的三層閣樓,擁有一個花園,鮮花點綴的灌木叢,精心鋪就的沙石小道,花園中的草坪,小樹被整理的一絲不茍,這都是夏爾父親的愛好,比起當劊子手,他好像更愛園藝。   將工具放回雜物房後,夏爾快步地來到一樓餐廳,祖母,加布裡埃爾,以及他七歲的弟弟雷恩·讓·桑鬆,已經坐在餐桌上,等待著他的回來。   “祖母,我回來了。”麵對威嚴的祖母,夏爾恭敬地說道。   “夏爾......唉,快來坐下吧。”安娜·瑪荷特·杜布本來想責備這個不守規矩的孫子,但是看到夏爾濕漉漉的身上後,不由地嘆了一口氣,瞥了身邊的加布裡埃爾一眼,招呼著夏爾坐下。   安娜伸出手,分別握住了加布裡埃爾和夏爾的手,然後依次往下,直到雷恩也加入了連接。   “我們的日用糧,求你今天賜給我們,寬免我們的罪債,猶如我們寬免虧負我們的人,不要讓我們陷入誘惑,但救我們脫離那邪惡者,榮耀歸於父及子及聖靈,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阿門~”   “阿門~”   “阿門~”   “阿門~”   安娜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大家可以開始了,眾人都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叉,專心對付著麵前餐盤中的食物,盡量避免發出較大的碰撞聲。   比起寬容隨性的桑鬆三世,安娜顯得尤為嚴格,她同樣來自於一個古老的劊子手家族,約翰家族。   這個家族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個世紀以前,夏爾的曾祖父桑鬆一世就因意外加入了約翰家族,而那時正值約翰家族的鼎盛時期。   相比於她的姐姐想讓孩子們擺脫家族的命運,安娜似乎繼承了劊子手家族的另一方麵,出於對已故的丈夫,桑鬆二世的忠誠和懷念,她覺得如果兒子不能繼承父親和祖父那樣的劊子手職業,總有一天會數典忘祖,即使桑鬆三世從小就表現出了對於園藝的喜愛。   安娜對兒子的教育計劃安排得很有步驟,在桑鬆三世七歲的時候,他就被告知了以後要擔任巴黎地區強大的劊子手一職,而且應該承擔起家族的責任。   在桑鬆二世身體越來越差後,為了家族的穩固,安娜對於兒子的教育加快了進度,隨時提醒他所要肩負的使命並糾正他的錯誤。   但是桑鬆三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一工作,十七歲時,他開始正式處決犯人,但是刑場上的工作一旦結束,不管是絞刑還是輪刑,他都需要立刻去騎馬跑上幾個小時,或者是從野外的森林中扛回不知名的植物,移植到家中的花園。   這也是夏爾和雷恩為數不多的和父親愉快相處的記憶,他們圍在花園裡抓著土裡的蚯蚓,幫助父親偷拿走傭人準備倒掉的排泄物桶,然後給植物施肥,搞得家裡長久彌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除此之外,桑鬆三世大部分時間都眉頭緊皺,尤其是在他的妻子難產死去後,他就變得更加鬱鬱寡歡了。   但是安娜卻對這個兒子很失望,認為他缺乏真正的使命感,從而在要求上愈發嚴厲,夏爾不知道這是不是導致父親中風的直接原因,但是這無疑能讓他避免繼續這一殘酷的工作了。   或許是兒子的失敗讓安娜有些自責,現在她除了要求夏爾盡快學會如何當劊子手外,大多數時間,她並不乾涉夏爾的私人生活。   早餐即將結束時,夏爾準備上去換掉濕漉漉的衣服,然後去市中心的聖日內維耶圖書館繼續翻閱資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幾年後保持的良好習慣。   通過聖日內維耶圖書館裡豐富的藏書,他了解到了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相比於前世所學習到的法蘭西歷史,這裡的情況基本沒有什麼差別,但是置身其中並親自參與到這段歷史中,讓夏爾興奮不已,同時也憂心忡忡。   在七年戰爭的影響下,王室和貴族,教士對於底層的壓榨不斷變強,同時國家財政的每況愈下,讓無數農民湧向了這裡,接著外省人,冒險家,外國人也紛紛來到這座城市,讓這座城市顯露出了一種畸形的擁擠感。   現在的巴黎表麵上很繁榮,但是在中世紀遺留下來的街巷中,卻有著將近60萬人穿梭往來,這裡混雜著各個階層的人,王室,穿袍貴族,佩劍貴族,大主教,低級神甫,銀行家,法官,律師,投機者,手工業者,當然大多數還是困苦的底層民眾。   夏爾知道,虛假的繁榮下其實早已暗潮湧動,路易十六已經繼位六年了,距離那場巨大的變革還有不到十年時間,在這樣的動亂前夕,如果能早做準備,或許能在這風雲激蕩的時代獲取到不凡的地位。   “我親愛的侄子,你今天的速度有點慢啊,這樣怎麼能協助我完成幾天後的車裂之刑呢?”身材健壯,光頭,蓄須的加布裡埃爾看到夏爾起身,慢悠悠地說道。   “抱歉,叔叔,可能是昨晚的刑罰太晚了,我沒有睡好,以後不會了。”夏爾點點頭,看起來這個叔叔並沒有給安娜透露昨晚發生的事情,而且現在還要對他進行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