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湯昊?” 營帳之中,湯昊挺身而立。 首位之上,兵部侍郎許進端坐其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湯昊。 湯昊一大早就起了床,隨即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好甲胄,就直奔京營駐地。 結果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比自己來得更早的人! 眼前這位兵部侍郎許進,身型略高,略顯清瘦,渾身書卷氣,但此刻身穿甲胄,雙目顯得炯炯有神,倒是帶著與尋常文官不一樣的威儀氣度。 隻是,他怎麼好意思坐在主位上麵的? 湯昊咧嘴笑了笑,徑直走到許進身前,然後敲了敲桌子。 “許侍郎,這個位置,應該是本侯的!” 此話一出,全場皆寂。 這軍帳裡麵,除了湯昊與許進外,還有提督太監魏彬,以及原團營十二侯。 除了這團營十二侯外,新軍三方勢力巨頭全都在此。 許進一時間也有些愣神,他沒想到湯昊此子竟然如此驍狂,一言不合就要搶占主權? 怎麼? 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真以為救了皇帝陛下,你湯昊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事實上,昨日兵部尚書劉大夏曾親自找到許進密談,目的無非是囑咐許進一定要壓製住湯昊的囂張氣焰,絕不能讓這湯昊獨掌新軍,僭越神器! 是以雙方第一次碰麵,自然就會爆發不可調和的矛盾。 “中山侯,你帶過兵嗎?打過仗嗎?” “你懂何為軍機,何為兵情嗎?” 許進嗤笑著開了口。 “你以往不過是個勛衛罷了,僥幸救了皇帝陛下,立了救駕之功,因此得以加官進爵,成了皇帝陛下身前的紅人!” “但,這裡是軍營,不是你這個幸臣可以撒野遊戲的地方!” 許進冷喝道:“京軍乃是國朝軍力核心,承擔著內衛京師、外出征戰的重要職責,豈容你這幸臣胡鬧遊戲?” “本官奉命協理中山侯選鋒組建新軍,職有監察之權,中山侯莫要……” 許進話音未落,湯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徑直伸出大手一把揪住許進的衣襟,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將其從椅子上麵拎了起來。 許進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湯昊單手拎著,懸在半空之中,猶如小雞仔一樣。 “中山侯?!” 魏彬見狀也是大驚失色,還以為湯昊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傷人。 來這京營之前,魏彬也受到了小皇帝的囑托,不惜一切代價地支持湯昊執掌新軍。 魏彬同樣是八虎閹人之一,小皇帝在東宮的潛邸太監,隻是魏彬見劉瑾最是受寵得勢,遂早早地投靠了劉瑾,成了劉瑾的心腹羽翼。 結果劉瑾因為南苑猛虎案倒臺,至今還被關在詔獄裡麵嚴刑拷打。 而魏彬、穀大用等人也遭受清算,險些被文臣縉紳給一舉誅殺,多虧了湯昊和小皇帝定計,這才將他們給保全了下來。 因此,對於湯昊,魏彬於情於理,都要與他交好。 所以及時出言提醒,也算是結個善緣! “湯昊!” “你想做什麼?” 許進勃然大怒,掙紮間還想擺出兵部侍郎的威嚴。 但湯昊隻是冷冷地盯著他,眼中滿滿殺意毫不遮掩! 見此情形,許進忍不住神情一僵,本能地生出了些許恐懼。 其餘十二侯麵麵相覷,都是不敢吭聲,選擇了作壁上觀。 事到如今,十二團營重新選鋒,他們這十二侯也會因此失去權勢。 精銳都抽調走了,隻剩下一些老弱病殘,還有什麼權勢可言? 新軍成立之後,十二團營就會淪為以往那京營一樣,成了給新軍篩選培養兵源的後備役。 所以,隨他們怎麼鬧去吧! 反正跟他們這十二侯關係也不大了。 還是魏彬急忙起身上前,按住了湯昊的手。 “中山侯,大局為重,不要輕舉妄動!” 聽見這大有深意的話語,湯昊這才鬆開了手,收斂起了自己身上的殺意。 許進從半空中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被摔了個灰頭土臉。 他本還想給這湯昊一個下馬威,結果不成想此子如此蠻橫無禮,端得是個粗鄙武夫,反手就還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而且湯昊這個下馬威,羞辱意味更濃! 許進起身後怒視著湯昊,正準備開口找回場子。 結果湯昊突然取下了頭盔,然後冷冷地看著許進。 他這頭盔一摘下,立刻就把許進給整不會了。 嘶…… 剃發除須! 這是哪裡來的蠻夷野人? 別說許進這個名教子弟了,連其餘十二侯也是滿臉驚色,難以置信地看著湯昊。 勛貴世家裡麵,也沒有聽說,流行剃發除須這套規矩啊? 這湯昊,該不會是老湯家從野外撿回來的野人吧? 魏彬眼神一凝,隨即就收回了目光。 他隱約聽說過某些秘聞,正是與這位中山侯的身份有關。 如今看起來,那傳聞隻怕是真的了! 湯昊將頭盔放好,然後敲了敲桌子,滿臉戲謔地開了口。 “其一,本侯奉皇帝陛下之命,專職提督團營選鋒組建新軍一事!” “陛下的聖旨,你許進要是聽不懂,可以去麵聖問問陛下,什麼叫做“專職提督”!” 對,你許進是協理文臣,但你也隻是個協理文臣,有什麼資格在本侯麵前裝大頭蒜? 皇帝陛下的命令,伱許進是聽不懂嗎? 麵對湯昊的嘲諷,許進氣得滿臉漲紅,卻是不敢發作。 湯昊拿著聖旨當令牌,他許進也不好爭辯,否則就是忤逆聖意。 “其二,陛下命本侯重新選鋒,另立它營,就是為了革除京營團營弊病,恢復京軍戰力!” “京營積弊日久,所以朝廷選鋒組建團營,現在團營也跟當年的京營一樣,日益糜爛逐漸衰微,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你們自己心中清楚,皇帝陛下心中也清楚!” “所以不要把你們在京營團營裡麵的那一套,再搬到新軍裡麵來,否則本侯可不會講什麼情麵,也不知道什麼是情麵!” 這番話,明顯是對這團營十二侯說的。 他們作為十二團營的坐營官,役使軍士、貪腐受賄,利用職務之便從京營團營裡麵吃了個盆滿缽滿。 但是,為了顧全大局,小皇帝並沒有追查這些事情,隻是下令重新選鋒另立它營,任命湯昊組建新軍! 小皇帝沒有清算這十二侯,是為了顧全大局。 畢竟除了勛貴武臣外,文臣縉紳同樣從中謀利,甚至包括了團營裡麵那些監槍太監,沒有一個屁股底下是乾凈的。 真要是追查起來,把這三方勢力給逼急眼了,隻怕選鋒一事會徒增變數。 因此,湯昊直接開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以前那些蠅營狗茍,全部既往不咎,前提是老老實實地移交兵權,配合湯昊這個中山侯重新選鋒組建新軍! 這是敲打,亦是警告! 你可以選擇不聽話,從中作梗搞一些小動作。 那你就要做好被小皇帝清算的準備! 聽見湯昊這句話,團營十二侯都是變了臉色,更有甚者滿臉寫著不爽。 畢竟站在勛貴武臣的立場上麵,他們可都是這湯昊的長輩,而且手握實權,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現在湯昊這個年輕小夥子,誠如兵部侍郎許進所言,就是個僥幸立下救駕之功的幸進之臣,這才得以身居高位。 沒想到,湯昊如此張狂跋扈,還要直接騎到他們這些長輩頭上! “中山侯,這話是不是……” 一人正準備開口,提醒一下湯昊注意身份。 但湯昊直接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地開口道。 “其三,本侯這個人吧,從小長在野外,沒讀過什麼聖賢書,也不懂什麼禮法製度!” “所以,要是你們守規矩,那本侯就跟你們講規矩,但要是你們不守規矩,那本侯就隻有跟你們講拳頭了!” “不管是協理文臣也好,還是什麼偏裨將佐也罷,包括監槍太監在內,最好全都記住一句話!” “在這新軍裡麵,本侯的規矩,就是最大的規矩!”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眾人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湯昊,不明白這個幸進之臣哪裡來的底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敢如此驍狂跋扈! 但接下來,湯昊就讓他們看到了底氣所在。 “湯姆,進來!” 隨著湯昊一聲令下,湯木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手中還捧著一大堆案卷。 接過案卷後,湯昊拿起了最上麵那本,直接翻開就念了起來。 “兵部侍郎許進,成化二年進士,弘治元年升為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巡撫山西大同。” “韃靼部落小王子久不通貢,遣使千五百餘人款關,許進收受其大量金銀珠寶,為其請於朝,準允韃靼入京朝貢!” “許侍郎,可有假?” 湯昊笑瞇瞇地看著許進,後者已經是滿臉蒼白,卻還是在咬牙爭辯。 “荒謬絕倫!” “本官從未收受過韃靼人的任何賄賂!” “促成通貢,也是為了長城沿線的百姓免於受韃靼劫掠之苦,本官這是為了百姓為了國朝而請貢,你這庶子安敢如此羞辱本官?” “嘖嘖,真是說得好啊!”湯昊冷笑道:“你是為了大明,你是為了百姓,那韃靼通貢之後,還是屢屢寇邊擾境,你許進怎麼解釋?” “這……蠻夷言而無信,本官無話可說!”許進將責任全都推到了韃靼人頭上。 他們本身就是蠻夷,言而無信,關本官屁事。 “好,很好!” “那弘治三年,韃靼再次窺邊,聞邊軍整軍備戰,不敢戰,於是遁去。” “韃靼劫掠不成,遂又乞通貢,你許進再為其請,促成韃靼通貢一事!” “許侍郎,你還真是韃靼人的一條好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