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第二日欽差隊伍就已經動身前往雲南。隨行的還有一個禁軍的百戶所以及刑部的一些查案高手。 王烈混跡在其中,頗有點宋朝時期監軍太監那味了。 “張天使,王天使,兩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若先行歇息一番?” 雲南這裡負責在港口迎接眾人的乃是當地知府。 “不必了,我等還要即刻動身前往昆明城,知府一番好意,某心領了。” 事關重大,張培康怎麼可能有這個閑工夫歇息?剛下了船,就帶著一乾人等上了馬車直奔雲南府的昆明城而去。 在這裡多做一個解釋:按照明朝時的行政規劃,雲南府確實存在,並且包含在雲南省中。 又是幾日的顛簸,昆明城的城墻總算是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諸位天使,下官曲康,任雲南府同知一職,總算是把你們盼來了啊。” 昆明城外負責迎接欽差隊伍的正是雲南府的同知曲康。接到王烈一行人時所說的這句話,可是沒有一點客套的意思。 自從沐家嫡次子和知府一起手拉手被刺殺以後,查案的壓力幾乎都壓在了他這個同知身上。隻是知府一人死了其實還好,但沐家人的死,讓曲康還要麵臨著向沐家交代的壓力。 很顯然,他並沒有這個能力給予沐家一個交代。 現如今專門負責此事的欽差隊伍來了,就代表著曲康可以解放,不用繼續背著這種壓力,所以他豈能不真心歡迎? “嗯。還請曲同知帶著我等進城告知案子的原委。”曲康看了一眼一百名禁軍,也沒說什麼安排他們前往駐地之類的話。 這些禁軍很明顯就是保護欽差的,自然不可能離開欽差隊伍身邊。 “諸位上官,請!”或許是馬上就能夠擺脫案子帶來的壓力,曲康帶路時的那種歡欣幾乎是毫不掩飾的表達了出來。 待到了衙門,曲康直接將所有的卷宗給搬了出來,向著張培康介紹道 “稟天使,此案發生於下衙時分,當時楚知府和等待在官署內的沐黎沐公子匯合後,兩人結伴而行,就在官署大門口,被早已埋伏的刺客行刺後身亡。” 和很多人印象中古代所謂大家族都有什麼“字輩”不同,如雲南這樣遠離中原說難聽點就是蠻荒之地的很多世家、貴族家中反而並不在意這些。就例如現實中的沐家。 隻看歷代黔國公的名字便不難看出兩字且無甚相同偏旁的占據大多數,偶爾有幾個三字名也與字輩無關。 “官署門前行刺?曲同知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別說張培康臉色有些難看,就連王烈都忍不住咂了咂舌。直接就在官署門口進行刺殺,這是得多膽大包天的行為啊。幾乎就是在朝著朝廷的臉上死命扇著耳光。 “這......張天使......”曲康結結巴巴,一時也沒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罷了,事情已經發生,在本案查清之前追究此事並無意義。刺客呢?可曾抓到?” “回天使,刺客在行刺成功後便直接於沐公子、楚知府兩人身邊服毒自殺。” “曲同知,烈這裡還有些問題,方便否?”見張培康應該是問完話了,王烈向曲康問道。 “王天使盡管問便是。” “沐公子和楚知府兩人似乎關係很不錯?” “這是自然,楚知府四年前調任至此,一年後與沐公子結識,兩人一見如故,經常在下衙時間約著一同飲酒。” 如此,幕後主使者就有了充足的時間規劃啊。王烈心裡盤算著。既然兩人經常相約,那沐黎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在衙門裡等著楚知府了。 “還有便是,方才聽曲同知的意思,刺客應當隻有一人,楚知府和沐公子兩人總不至於是同時被刺客刺殺吧?” “回王天使,當日情形是沐公子被率先刺殺,楚知府應是一時心神失守,未能避開,才在守衛趕到之前被刺客得手。” 那王烈就懂了。如此看來,應該是楚知府看到堂堂沐家的嫡次子在自己身邊被弄死,腦子一片空白或者說是被嚇著了所以沒能做出躲避之類的動作。 其實這些東西在卷宗中都有著記載。不過王烈自己心裡有數,在諸位刑部來的官員看完卷宗之前肯定是輪不到他王烈的,所以他也就乾脆直接問曲康了。 “張侍郎,不若烈先行去往沐府略作打探?” 問完話,王烈看著張培康等人對著卷宗似是入迷的模樣,頗感無聊,問道。 “請便。” 王烈這種主觀能動性讓張培康很滿意。此事也耽擱不到他辦事,還能讓他少跑一趟沐府。 沐家剛剛死了兒子,現在上門去問話難免要遭到沐家或多或少的施壓,既然這王烈自己願意去做這個出頭鳥張培康阻止他作甚? “王副使,您等著要不要去看看屍體?” 出了門,曲康問道。 “那刺客的屍體上可有什麼標誌、文身?”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影視劇橋段,王烈問道。 “並無。” “那就不必了。”王烈壓根就沒有去看屍體的打算。這又不是別的謀殺案,兩名死者的死因清清楚楚,就連兇手都死在了這,那屍體也就沒什麼用了。 更別說,人死了一個月,指不定都臭成什麼模樣。 沐府。由於沐黎的死,直到今日沐府都還到處都是白色的綢緞、燈籠。可以看得出來,這沐黎即便是嫡次子,但在沐府的地位當真不低。 從來迎接王烈的是當今黔國公沐睿便能看出沐黎在家中到底不是什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編外人物。 說來沐睿倒也算是吃了大梁的紅利。本來在大明按照正常趨勢發展,沐睿因為有罪在身被剝奪了爵位重新讓他爹當了黔國公。他爹死後黔國公的爵位也是給了沐睿的兒子。 現在因為大梁代明,沐睿這黔國公的位置得以穩固。 “國公,烈今日為何而來想必您也知道。關於案件,烈有些疑惑還請國公可以如實告知。” “王公子說就是。” “此前烈在曲同知那裡得知沐公子三年前便與知府交好,且經常與楚知府下衙後一同飲酒,也就是說隻要是有心人,想要謀劃此事並不是很難。” “聽王公子的意思,此案是沖著黎兒來的?” 王烈點點頭。“根據曲同知的描述,賊人第一個便對貴公子動手,後續楚知府沒有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才慘遭毒手。” “是以烈想要問詢一番沐公子的貼身侍女、仆從,說不準可以從他們身上得知什麼消息。” “自無不可。黎兒從小到大負責伺候的侍女仆役都還在府上,王公子盡管去問便是。” 被沐府下人帶著,王烈見到了這十多名下人。 即便是見到了下人,他也沒有詢問什麼案件相關,而是從沐黎小時候的事情開始問起。 從他們口中,王烈逐漸描畫出了一個恣意縱馬的紈絝形象。 想要的信息都已經拿到手,王烈也就沒有再多逗留。 臨走前,王烈又去見了一下沐睿,抱拳道“既然如此,烈暫時也沒有什麼疑問了。今後案件若是有了什麼進展,再來叨擾國公您。” 回到府衙,王烈見著張培康的第一句話便是“張侍郎,沐公子的死,與爭奪爵位應當沒有什麼關係。” 剛才他前往沐府就是為了驗證這種可能性。 在雲南這個地界上,如果說有什麼案子可以讓沐家都無能為力,那有很大可能就是出自沐家自己。 再加上嫡次子這個身份有些敏感,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到王爵府上的長次之爭。 不過剛才詢問下人後得知,沐黎自己並不是個什麼好鳥,相比起他大哥沐啟元倆人就是半斤八兩。 如果兄弟二人同樣表現的較為優秀有城府,或者是沐黎比沐啟元表現的更優,那長次之爭的可能性就會被拔高很多。 但現在麵對兩個同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兒子,沐睿當然也就沒有什麼理由廢長立幼。 至於下人的話是否真實,王烈倒沒什麼懷疑。 想要統一十幾名下人的口徑難度實在是太大。王烈剛才詢問時又特意問了很多細節,這些細節都不可能是這些下人們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就能牢記心中的。 “唉。” 張培康揉了揉太陽穴。 王烈知道他是在愁什麼。如果這件事隻是沐府自己之間的長次之爭那就能省很多事。但如今不是,明顯是有外人參與,整個刺殺案子可就復雜得多了。 這就證明他們板上釘釘的要麵對一個可以在雲南,在昆明城內,遮住沐家眼睛的對手。 顯然,這並不是張培康希望麵對的。 “稟諸位天使,衙外一人說是有案件相關線索,不知諸位天使是否要見他一見?” 正在這節骨眼上,曲康帶來了這個消息。 王烈和張培康幾乎同時眉頭一皺,本能讓他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帶進來吧。” 直覺歸直覺,真有線索自己送上門張培康也不會拒絕。哪怕隻是個假消息,也有可能從中看出很多東西。 “草民見過諸位天使!” 不多時,一名相貌普通的大漢被帶了進來。 “直接說,你掌握了什麼消息?”張培康沒和他廢話,直接開口問道。 “回天使,草民曾在機緣巧合下,知曉當今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衛守慶、督糧道參政蔡來平二人勾結海外蠻夷,走私糧草、錦緞布帛等物。” 王烈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名大漢。 和他們說這些沒什麼用啊。他們這欽差隊伍隻是來查案的,這漢子不會真以為是什麼青天大老爺吧?哪怕此案為真,他們也壓根沒有管轄的權力,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不過不管是他還是張培康都沒說什麼。說不準這中間就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聯係呢?還是得等大漢說完再做判斷。 果然,大漢下一句話就把事情扯到了案情上。 “草民知曉若隻是此事與案件並無關聯,但案發前,沐黎公子知曉了此事,正打算聯合楚知府兩人取代衛、蔡二人。” “可有證據?” “證據乃是一本賬簿。如此要命的東西自然不可能隨身攜帶,被草民藏了起來。” “你且在偏房等候,我等需商議一番。” 張培康打發走了大漢,轉頭就向王烈問道“王公子,此事你如何看?” 本來如果此案是個正兒八經的刑事案件,張培康當然不可能過多在乎王烈這麼個門外漢的意見。但很明顯,如今這案子需要的是頭腦風暴的分析。 王烈此前不需張培康多說就能自己前往黔國公府試探此事是否與長次之爭有關,就證明至少王烈的智商是合格的,所以張培康當然就會來找王烈商議。 “若說一介布政使和參政隻因走私一案便肯得罪沐家對沐公子痛下殺手,有些說不太過去。依烈之見,此事定當還有蹊蹺。但具體如何,還需要看到這男子所謂的證據才可進行進一步推理。” 說到這,王烈又看向在欽差隊伍剛到雲南時就被喚來的當地東廠頭子萬忠。 “此事便要拜托萬檔頭調查一番此人的背景。” 東廠在此案上的無力其實是能理解的。畢竟黔國公府事關重大,東廠不可能和滲透京官家裡那樣把黔國公府也給滲透成篩子。 但隻是調查一個自稱草民的漢子,想來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而且即便有問題,也能夠說明很多事情。 “如此,那就跟著他走一遭!” 張培康也是做出了決定,除了留下幾個人值守外,其餘人等全部出動跟著漢子去拿證據。 同行的還有六十名禁軍士兵。 王烈混在隊伍裡,看著禁軍所到之處百姓無不紛紛避讓,沒想到自己一個官N代加富N代第一次享受到凈街虎的待遇竟然是辦公差時...... “這就是你藏線索的地方?” 到了城內一處偏僻的民房,張培康擺擺手示意其餘人留在周圍警戒,自己和王烈帶著兩名禁軍陪著大漢上前。 “不是,不是。草民是來取信物的。事關重大,草民自然不敢隨便找個地方挖坑一埋。證據需要信物和口令才能去草民所托之人那裡拿出。” “若你半路死了,證據豈不是就沒了?” 大漢一笑,伸手推開門。 “這也不會。此前沒有人知道是草民拿到了這證據,是以草民肯定能見到諸位天使。此後若草民不幸身死,家中的東西也足夠將您引......” 大漢走進房間話剛說了一半,隻見旁邊櫃子裡突然沖出來一人,一刀便捅進了大漢的脖頸。 “阻止他服毒!” 王烈反應最快,一個箭步沖上去便一拳打在了刺客腮幫子上,隨後掐住他的脖子和嘴,阻止他做出吞咽、咬碎的動作。 可即便如此,還沒等王烈指揮禁軍將此人捆綁起來取出可能存在的毒囊,便看到刺客漸漸失去了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