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餅摞餅(四k)(1 / 1)

平心而論,王烈作為一個外人,突然就空降到這裡來當知府,有人心服嗎?那當然不可能。就連眼前這一口一個“您”一口一個“下官”的江帆,都想著要架空王烈。   這很正常。自古以來空降而來的官員大抵都少不了要與當地官僚鬥上一場;更別說王烈這幅年輕的模樣,不被江帆等人當成毛頭小子看才怪。   結果現如今劉琦雲這一番把自己擺在王烈下屬位的話,直接讓他們心底所有的小算盤給落了空。   鎮夷府不像是中原腹地。   這裡本來就是由鎮夷所改製而來,現如今的鎮夷城都是當初鎮夷所的駐地。且毗鄰韃靼蠻子,本質上還是個軍事重地,所以軍隊的話語權是要比府衙重一些的。   如今已經獲得劉琦雲效命的王烈,便不是他們這些人用手段可以限製住的了。   這也是王烈為什麼要先去鎮夷所的原因。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當地官僚的官鬥中,直接就找上劉琦雲撒了六十萬兩銀子算是暫時收了此地軍心。帶著劉琦雲來也是一種威懾與警告。   “看來效果不錯。”一直都在觀察眾人臉色的王烈心裡很是滿意。   一行人進了府衙以後分成兩撥,王烈、江帆等官員一起往知府班房去做一些交接的公務,劉琦雲則是自己去找鎮夷所駐地附近的輿圖確定將哪裡劃撥到鎮夷所名下。   等到個中瑣事處理完,已經是接近下衙時間。王烈婉拒了江帆暫時準備的落腳點,跟著劉琦雲一起回了軍營。   由於白天一陣演講,回到軍營以後那些士兵再看向王烈,眼神裡那可不是一般的熾熱。就連在鎮夷所經營了這麼長時間的劉琦雲都有所不如。   “王知府,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開始選拔,看樣子這群小崽子都等不及了啊。”   又經過幾個明顯把激動兩字寫在臉上的士兵,劉琦雲打趣道。   對於王烈在軍營裡麵威信看樣子比自己高這一點,劉琦雲心裡雖然也有些不舒服,但大體上還是高興的。   他不是什麼把鎮夷所視為自己的斂財工具、禁臠的躺在祖輩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的將二代,而是真正的軍人。這種人出現在王朝前期的邊軍中很正常。   在王烈實打實的掏出來一大筆銀子來增強鎮夷所軍隊實力的前提下,鎮夷所有強軍坐鎮,應付韃子侵犯更加容易,他也能撈到更多戰功。算明白這個賬,他當然不會有太多負麵情緒。   “不急。劉指揮使,本官今晚和你回軍營就是為了商討這些事情的。這成立新的千戶所不是你我兩張嘴一碰就能決定的事情。個中雜事,都還需要仔細商討才是。”   說完,劉琦雲在心底對王烈的評價更上一層。   單單是這句話,就能看得出來王烈不是什麼隻知道動嘴皮子的草包文人,而是肚子裡麵真的有些東西的。正如王烈所說,成立新的千戶所不是嘴上一說就能落實。   王烈承諾的那些東西,什麼戰馬、果蔬肉類、更加精良的兵器都不是嘴皮子一張就能憑空從天上掉下來。   於是兩人此後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秉燭夜談,將絕大部分能夠想得到的問題都列舉了出來做好了預案。第二天天一亮,王烈就寫了兩封信,遣人送了出去。   送出信後,王烈也沒有回鎮夷府府衙,而是留在了軍營裡和劉琦雲一起主持選拔。   選拔的內容其實很簡單。第一次選拔,王烈也沒有想著這些士兵能夠有多優秀,所以隻是在體能、力量、騎術等這些基礎方麵進行了一次考核,然後選取考核成績靠前的前一千一百三十一人作為千戶所的第一批兵員。   一千一百三十一人的數量,是在除掉一千名士兵之後,再加一百個小旗、二十個總旗、十個百戶和一個千戶的總數。   人員倒是選取完畢,但也不意味著就這麼結束了。校場裡,王烈早就命人豎起了個板子,從鎮夷城裡找來了個識字的官吏向所有士兵宣讀著板子上張貼的內容   “從今日起,新千戶所所有訓練內容都會向所有士兵公開。每年一次的新千戶所考核,所有士兵都必須參加。”   “此考核針對新千戶所中士兵都有著考核指標。新千戶所中,每一年考核排名倒數的一百名士兵將會被淘汰出新千戶所。由另外四個千戶所中考核成績前一百名頂替進入新千戶所中。”   “除此之外,若考核中新千戶所考核不及格人數大於一百人,則除去新千戶所最後一百名和其餘四千戶所前一百名正常淘汰、頂替外,四千戶所所有考核合格之人都可以獲得額外頂替未合格士兵進入新千戶所。”   這些東西說來繁瑣,其實歸根究底就是四個字:優勝劣汰。   每年一百個必定淘汰的名額,以及不定量根據考核指標淘汰名額,足夠保持整個千戶所的活力,可以避免有人躺在舒適圈裡麵疏於訓練導致軍隊戰鬥力下降。   再者王烈不可能說選出來這一千多人就完事了。這樣一來他得到的隻是這一千多人的軍心,和剩下四個千戶所沒什麼關係。   但隻要引入優勝劣汰這種方式,給其他四個這次沒被選上的千戶所的士兵們一個希望,那王烈在這些士兵當中的威望也不會太低。   單單是看那些其餘四個千戶所的士兵眼裡的躍躍欲試,就能看得出王烈這麼搞,確實是有用的。   “王知府,你這些訓練器械用來鍛煉士兵的體能、力量末將倒也是能理解,但這練習隊列、整理內務又是何意?”   選拔結束的當天,劉琦雲拿到王烈寫出來的訓練大綱後有些不解。   “無他,更好的培養士兵們的紀律性而已。再說隊列這些東西的練習也並不是主要,不耽誤正常訓練的。”   “至於紀律性,想必劉指揮使也能意識到這到底有多重要。對於一支軍隊,尤其是對於步兵來說,單是紀律嚴明這一點,幾乎是可以將戰鬥力提高好幾個檔次。”   論戰力,練習隊列當然不能讓士兵跑得更快力氣更大,可以近乎嚴苛的要求來練習隊列,就是鍛煉一支軍隊紀律性的最好辦法。   劉琦雲也能理解王烈話中的意思。一支隊伍紀律是否嚴明也是其是否是強軍的一個判斷依據。   一支散漫的軍隊即便個人實力更強,肯定也是不如紀律嚴明的軍隊。尤其是在冷兵器的戰場,這點更甚。   拍了拍劉琦雲的肩膀,王烈眼神中有些意味深長。   “本官若隻是想要在這邊境帶著軍隊打打韃子,自然是不可能費心費力弄出來這些新式訓練裝備、訓練方法。這次練兵,遠在京城的陛下想來也在看著,劉指揮使可明白?”   話這麼說,劉琦雲就懂了。   感情這一千餘人,就是這新式訓練的試驗品。既然如此,劉琦雲也沒什麼可說的,老老實實配合就是了。如果後續效果不好,那再另說。   眼見劉琦雲被糊弄住,王烈心頭鬆了口氣。   他之所以這麼說,就是不想在劉琦雲身上解釋太多。腦子裡這些各種抄來的穿越前的練兵方法,王烈作為一個門外漢當然不可能挨個和劉琦雲解釋個透徹。   王烈心裡有數,這些源於穿越前的訓練方式和器械要說劉琦雲心裡對他沒有質疑那是不可能的。在沒法和劉琦雲詳細解釋的前提下,披上為皇帝訓練新兵的外衣,打消掉劉琦雲一些不該有的質疑還是很有必要。   至於說假冒皇帝意思這種事......此前王烈寄出去的兩封信,除了一封是送到在大同鎮的王子騰手裡,另一封便是往宮裡去送的奏章。   京都,皇城,乾清宮。   “嗬,這王烈,小心思倒也是多。”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孫賢餘光打量了一下開平帝,見其嘴角掛著笑意,便明白這被扔到甘肅的王知府又討陛下歡心了。   “孫大伴,你覺得王烈此舉如何?”   把奏章遞到孫賢手裡,孫賢打開一看,除了匯報一下這六十萬兩銀子以及新建千戶所的事,王烈還提到為了讓這一千多人能夠牢記皇恩,每日起床後、三餐用餐前、睡覺前都要高呼陛下萬歲,牢記陛下恩典,誓死為陛下效命等口號。   “回陛下,老奴隻覺得王知府能夠牢記陛下恩典,確是個忠君愛國的呢。”孫賢捧著開平帝說了幾句場麵話。對於王烈實際上在做的洗腦一事隻字不提。   別以為洗腦隻是近現代才有。從古至今,各大家族培養私兵、死士大多也都是用的洗腦的手段。雖然詞不是這麼個詞,但方式方法基本都是一樣的。   所以不管是開平帝還是孫賢,都能明白這看似溜須拍馬之事背後的真正含義。   而王烈這明目張膽對軍隊洗腦的行為,幾乎就是相當於在為開平帝培養私軍、死士,而且不用皇帝花多少錢,全由王烈自掏腰包。   登基六年來,皇帝是掌握了京城的軍隊,對於地方也開始伸手,但那隻是當成手下親信掌控,和完完全全屬於他開平帝的私軍、死士是兩個概念。   更關鍵的是,如果是皇帝自己出麵培養私軍死士,肯定會引起朝堂上很多人的反對。理由無非便是勞民傷財等等一係列老到掉牙的借口。實際卻是不願意看到皇權進一步做大。   但如果將事情變成王烈因為溜須拍馬迎合上意,披上一層拍馬屁的衣服,那就變得無傷大雅。   這也難怪開平帝看上去心情很好。   奏章後麵寫的那些什麼新式的訓練方法、器械,如王烈所想,皇帝連管都沒管。身為上位者,開平帝隻看結果。   一直看到奏章最後,王烈才向皇帝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那便是請皇帝親自為這千戶所賜個名號。   這等小事,即便王烈什麼都不說單單遞上這麼個請求,那開平帝願意答應的可能性也有不小,更別說現在王烈完全就是把這千戶所往皇帝死士的方向打造,自然更不會不同意了。   可願意給是一回事,能不能直接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鎮夷所這兩年也沒什麼大的戰事,戰功不突出,開平帝不可能硬賜名號。   否則這讓其他邊軍將領怎麼想?   一千人的死士,很香,皇帝很想要;但若是因為這一千人從而導致邊軍其他將領離心離德,開平帝還是知道該怎麼取舍。   “傳朕口諭:告訴王烈,莫要辜負朕的期望,待到其麾下千戶所立下軍功之日,便是朕賜‘靖邊’名號之時。”   靖邊。這兩個字用來作為一介千戶所的名號簡直是大的不能再大。   也算是開平帝給王烈畫的一張大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能不能吃到這個餅,就全看王烈的本事。   皇帝口諭中畫餅的內容並沒出乎王烈的預料。   早就習慣了資本家萬惡的畫餅大法,讓王烈麵上裝著感恩戴德的樣子,心裡卻是波瀾不驚。   相比之下,一旁共同來接口諭的劉琦雲可就不一樣了。身為土生土長的大梁人,沒有經歷過資本家們的洗禮,對於這種畫大餅的手段他自然是沒什麼抵抗能力的。   “靖邊......靖邊......”劉琦雲一直念叨著這兩個字,跟著了魔似的。   “看起來劉指揮使很是想要這靖邊名號啊。這樣的話,本官倒也有借口做個甩手掌櫃了?”走到劉琦雲身邊,王烈見他還是沉浸在靖邊這個名號中難以自拔,調笑道。   說來這兩天他其實早就想走人了。在訓練器械大致安裝完成,軍隊開始訓練後也就沒什麼王烈的事。相反,府衙那邊因為他基本不怎麼去,公務倒是堆積了不少。   也就是鎮夷府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本來也就沒太多事,才能讓王烈一個知府泡在軍營這麼長時間。   “請王知府放心!末將定當替知府管理好這千戶所,必不讓知府失望!”   劉琦雲眼神鋥亮的向王烈保證道。   “那這裡的事情,本官就拜托劉指揮使了。今後若真有幸得了靖邊這個名號,本官一定上奏陛下,少不了指揮使的功勞!”   嫻熟的給皇帝畫的餅上又摞了一張,王烈沒管當即興沖沖跑去要求給千戶所加練的劉琦雲,出了軍營坐在馬車上趕回了鎮夷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