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理喝過水後,牛伯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朱兄弟受了這樣的傷也無處可去,就慢慢聽我說吧。我家很窮,父親一生操勞,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們哥仨拉扯大。” “那你母親呢?”朱理奇怪的問道。 聽到這話,牛伯遠臉上怒氣勃發,“那個賤人,”隨即對朱理笑道:“咱們不去說她。” “那你的舅舅呢?”朱理脫口問道。 “我舅舅怎麼啦?”牛伯遠感到摸不著頭腦。 “對了,這是遠古時代,這個時候好像是父母一起撫養孩子,母親不能提,那就全靠父親了,倒的確是辛苦。”朱理在心中想道,然後解釋道:“我們那裡是母親和舅舅一起把孩子養大,所以才這麼問。” “那父親呢?”牛伯遠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急聲問道。 “那要看情況了,要是和孩子關係好,就多帶他們出去玩玩,要是關係不好,不見麵也沒什麼關係,畢竟他們還有外甥要養。” “為什麼呢?”牛伯遠的眼睛越瞪越大。 “這個嘛,我們那裡的人不分男女個性都很強,結婚以後總是過不到一塊,反正結了婚以後又要離婚,後來乾脆就不結婚了。可是不結婚就不生孩子,那可怎麼辦?後來村裡的長老就定下了這個規矩,誰家生出來的孩子就是誰家的,誰家的孩子就歸誰家養。比如張家姑娘生的孩子就是張家的,既然孩子是張家的,舅舅作為張家的頂梁柱當然要出去掙錢養他。”朱理回想了一下古代的婚嫁風俗,重新組織了一下詞句,向那壯漢解釋道。 牛伯遠足足楞了有五分鐘,然後一拍大腿,“著啊,就該這樣啊,這樣一家都是血親,用血脈來把一家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哪裡像我們這樣靠的是奸情。” 被人這樣誇獎朱理很不好意思,“我們也是沒辦法,那時大家都不結婚,也不生孩子,家庭也都散掉了,後來定了新規矩,兄弟姐妹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長大了也不再分家,社會倒是穩定了下來。” “你們這個就是好,就是好,什麼周公之禮,什麼君子好逑,男女那點事不就是奸,奸近殺,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不過就一點不好,孩子還是應該歸父親才對吧?” “一個孩子說是父精母血,可是實際上父親就貢獻那麼一點點東西,而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要是孩子生下來就歸父親,那還有誰願意生孩子呢?”朱理解釋說。 “也對,賤人就是喜歡斤斤計較。”那壯漢恨恨地說道。 在29世紀因為婚姻的消亡,愛情也不再那麼神聖,可人們還是會沉溺於它的甜美,男歡女愛也是很重要的人生經歷,麵前這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偏激。 “還是說您吧。”朱理把談話拉回正題。 壯漢的思緒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好像回憶起了曾經的點點滴滴,“在家裡我是老三,上麵還有兩個哥哥。父親覺得我兩個哥哥長得五大三粗,又是木頭木腦,看起來就是種地的料。倒是我長得秀氣,很是聰明伶俐,就想著讓我讀書。” 牛伯遠看到朱理露出疑惑的眼神解釋道:“我小時候可秀氣的很,長大以後才變成這個樣,更何況又作了這麼多年的強盜。” 朱理點了點頭,牛伯遠接著往下說:“本來我家窮是讀不起書的,不過爹爹和兩個哥哥一起乾活也算勉強供了下來。可惜我幾次去參加院試都未考取秀才,眼看著科舉無望,我那時心中焦急。我兩個哥哥都大我很多,因為要供我讀書,兩人都未娶親。就在我第三次名落孫山之後我得了一場大病,那時差點就沒命了。” 牛伯遠稍稍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說,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下麵的話我怕你會不信,但是我真的沒有騙你,那時我正在睡覺,突然聽見外麵有鼓樂之聲。本來我已經病得下不了床了,可是不知怎麼回事那時我仿佛忘了自己在生病一般,輕輕鬆鬆的就站起身來開門去看。但見霞光萬道有一輛金車,金車的周圍全都是白衣賤人,背後還長著白色的翅膀,一個個都長的美極了,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看起來全部不超過16歲。其中有個賤人可能是個頭,她跪在我的麵前說請‘二爺’上車,就這樣,我就坐上了上了金車。在那些賤人簇擁之下,輕飄飄飛向天空,就進入了天國呀。” 朱理心中暗想:“這怎麼好像單老說的洪秀全呢?我來查找一下。”朱理的顱骨內裝有量子輔腦,因為隻能依靠生物電驅動,所以運算能力很弱,但是存儲量卻很大,足足存有五百太的內容。再加上隻能按照內容模糊檢索,所以恐怕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朱理啟動查詢後繼續聽牛伯遠講述。 “我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哎呀,那個地方好極了,這裡的房舍都是由金銀打造而成的,飾極其華貴,令人瞠目結舌,每一處都經過精心雕琢。無論男女老少,他們都衣著華麗,舉止文雅,文質彬彬。穿過街市之後,再往前走,就來到了天堂。 天堂是一個美輪美奐的地方,那裡簡直美極了。當你置身其中,隻見霞光萬道,瑞彩千條,這些色彩讓天堂看上去更加神秘和美麗,仿佛置身於一個夢幻般的世界。我往裡走就進入一座寶石鑲成的大殿,大殿的裡麵一座高臺,高臺上放著一張那麼大的龍床,”牛伯遠笑容燦爛地用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圓圈,強調龍床的大小。。 寬大豪華的龍床上,鋪著精美的被褥。一位身披鎧甲,威風凜凜的將軍正端坐在上麵。他目光炯炯,麵色嚴峻,手中緊握著一把寶劍,散發出一種令人敬畏的氣息。那將軍身材格外的高大,恐怕比你還要高一些。身體非常精壯,不怕朱兄弟不高興,就你這身子恐怕還差老大哥一點。我正在發愣,就聽見那個帶頭的賤人跟我說,‘你還不下車?那就是萬物的主宰,這世上唯一的真神,你的兄長,所有男人的老大哥,你還不行禮嗎?’我趕緊下車,緊走幾步,就要倒身下拜。沒想到我哥哥一把把我拉起,他說道:‘好兄弟,你可來了,快上炕來坐。’” “我打斷一下,”朱理插嘴道:“這位真神老大哥是保定人?” “對啊,你怎麼知道?”牛伯遠一臉奇怪的問道。 朱理忍著四肢的疼痛,把身子欠起東張西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就回答道:“我聽著口音像。” “兄弟你還聽過保定話,我那時候連兗州府都沒有出過,哪裡知道什麼保定話,可是回來以後,哢,我就會說保定話了。想來老大哥是保定人,我是他親弟弟,肯定也是保定人,所以上輩子就會說。” 朱理心中嘆息,“怎麼看我都像是被那群說相聲的擺了一道,可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倒是聽說熙字輩的新收了幾個智商很高的徒弟,難道是他們?” “我上了炕以後老大哥又給我讓煙,老大哥的煙可真好,真香,有勁但是不拉嗓子。” 朱理聽到老大哥讓煙不禁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些奇怪古代這些神仙們為什麼都不吸煙,要說自從這煙草進入中國到中古時代香煙被證明危害健康之間還是有幾百年時間的,期間有相當多的神怪小說問世,可是這其中諸天仙佛竟然沒有一個抽煙,要說這濟公和八仙都是遊戲人間的人物,抽一抽煙不是很正常嗎? 牛伯遠接著往下說:“老大哥又跟我說這天下的男子都是他的兄弟,隻是那閻羅妖率領著妖魔鬼怪攪亂了這個好端端的世界,迷惑大家走上了邪道,所以才會天下大亂。那妖魔實在是太壞了,它陰險狡詐,善於利用人們的弱點和欲望,專門以蠱惑人心為樂。給人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和災難。老大哥要我點化那些迷茫的世人,讓這個世界重新恢復和平與安寧,力挽狂瀾,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就問老大哥怎麼才能點化世人,老大哥讓我創立兄弟會。兄弟會內皆兄弟,大家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睡在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所謂上陣親兄弟,打仗的時候大家都勁往一起使,自然是無往而不利。就這樣,我領了法旨,離開了那座天堂,又坐上了金車,那群賤人護送著我忽忽悠悠回到了家裡。” “回到家裡,我拜別了父親和哥哥,拉上幾個兄弟離家組成了兄弟會。從此以後,打家劫舍,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到了今日也有幾百個兄弟,算是開創了小小的局麵。 “幾百人的強盜團夥,這還真是個大強盜了,”朱理心中想道,“自己落到這個強盜窩中,到底是福是禍呢?” “剛才你說我救了你的性命,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朱理想了想,接著問道。 牛伯遠聽話愣了一愣,說道:“嗨,這次也是我們不小心,在曲阜那邊洗劫了孔家的一座莊園,往回走的時候被一隊官兵給堵住了。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狗子打起來還真賣力氣,我們沒有防備,居然吃了不小的虧,我被五個狗子圍攻,讓我殺了四個,可是身上也受了不少傷。最後那個小旗很是紮手,我又是精疲力盡。本來都以為要去見老大哥了,沒想到你從天而降,一下砸倒了最後那個小旗,可不是救了我的性命嗎?” “真的假的?會這麼巧?”朱理心中有些不信。這個故事頗為離奇,朱理在心裡理了理,然後問道:“去曲阜搶孔家的莊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官兵當然放不過了你們。” “我們不但搶孔家的莊園,要是有機會,我們還要學那劉六劉七燒了孔廟呢。”這時牛伯遠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那又是為什麼?”朱理不理解作為一個山東人怎麼會對孔子有這麼大的怨恨。 “老大哥是唯一的真神,兄弟情是唯一的真情,其他的那些什麼仙佛聖人都是閻羅妖所化。”牛伯遠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你們也砸廟宇寺廟了?” “把偶像砸了也就是了,廟我們還是要用來住的。”這壯漢行事倒是十分的靈活。 “這麼奇葩的一套,那些混蛋想的出來嗎?”朱理心中疑惑,可是要是歷史上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兄弟會,按說不會默默無聞,難道在原有的歷史軌跡上昨天這位牛二哥真的身死道消,而這個奇怪的兄弟會也就此湮沒於茫茫的歷史當中。 朱理想了一下,發現這人說的話可是有點漏洞,“你說老大哥是唯一的真神,這我倒是能夠理解,可是兄弟情是唯一的真情,我卻有些不懂了,就算你看不上男女之情,可是骨肉之情卻是無法割舍,就好像你的父親和哥哥,他們對你可是不錯,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牛伯遠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開口回答道:“天下男子皆兄弟,本來我也想將我父親和哥哥們都拉入到兄弟會裡來作兄弟,可是我父親不肯(“這算是反向的倫理哏嗎,”朱理不太確定)。所以沒辦法,我隻好搶了五百兩銀子給他們送去,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