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理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又看眼前這村子實在是破敗,這二王莊地處要道,本來占地不小,現在很多房屋都已經倒塌了。村裡人逃回屋子的腳步緩慢而踉蹌,應該是已經餓得不輕了,見此情景朱理隨口說道:“這裡比咱們那裡的村莊還窮啊!” “那可不是,都是山地,他們還要被山賊搶,當然過得更慘。”邊上有人接口道。 “被什麼山賊搶,梁老大不管嗎?”朱理奇道。 “不就是被梁老大搶。” 這一下朱理就弄不明白了,“不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嗎?” 範希文咳嗽了一聲,向朱理解釋道:“也就是咱們兄弟會不吃,其他山賊都是吃的,他們哪有咱們這樣的崇高追求,總是出山去搶,咱們學的可是水泊梁山替天行道,他們能學一學白衣秀才就不錯了。” 聽了這些話,朱理默然不語,如果不出山可不就搶周邊的村子,眼看著麵前這些哀鴻他心頭止不住地難受,這又如何忍心背過臉去,“咱們在這村子裡歇一會吧。” 朱理挑了村裡的一戶普通人家,張子房砸開了的院門,抹桌擦凳後請朱理進去,朱理坐下後四下打量,從房子的格局看,當年這戶人家還算不錯,不過現在已經是家徒四壁了。 “把這家人都請出來,我見見。” 當這一家七八口人畏畏縮縮地擠在一起時,朱理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們還有什麼好怕的,怕我殺你們嗎?我不殺你們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聽了朱理的話,屋主倒是一愣,緊接著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噗通一聲跪在朱理麵前,哭號道:“大王救命啊,我們一家七口實在是沒有活路了,還請大王發發慈悲。” “發慈悲?怎麼發?我把糧食給你?你是劫道的還是我是劫道的?” 這話把屋主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趴在地上哭泣。 朱理苦笑著搖搖頭,向王伯當問道:“這附近的村子都這樣嗎?” “那倒不是,梁老大隻是個山賊,又不是土皇帝,這些村子結寨自守,大部分村子他是打不進去的,前麵八裡那個山莊就是銅墻鐵壁一般。” “八裡不算遠啊,按說你們這些村子還應該沾點親、帶點故,是不是?”朱理向那屋主問道。 “回大王話,我們和天鷹莊是有一點遠親,但是這世道誰都不好過,這麼一大家子,怎麼能去投奔呢?”屋主一邊回答,一邊啜泣不已。 “一大家子肯定是不行,那去兩個女子總可以收留吧,再加個孩子也不要緊吧,後生我可以帶著,剩下的你們啃樹皮也好,捉老鼠也好,嘴巴少了,樹皮也能多啃幾塊,活下去的機會總大一些吧?就算活不下去,也好過一家全部餓死。” 屋主略一猶豫,終於還是咬咬牙說道,“這位大王一看就是個善心人,我們夫妻兩個陪著老娘留下來,四個孩子請大王施恩,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大王的恩情。” 這時範希文卻接口道:“此事恐怕不妥,即便帶點遠親,這樣的歲月,也不會有人願意接納饑民,而且這些人走路都打晃,帶上他們肯定會拉低咱們的行軍速度。” “這事我剛剛想過了,這個村子現在恐怕一百人都沒有了,咱們能帶走多少?而天鷹莊那種村子又不用交稅,也不怕強盜,日子應該還過得去,現在是留下了幾張嘴,可過些年又能生孩子又能乾活,這種買賣還是不錯的,再說他們要真不願意,我們不能再勸一勸嗎?至於行軍,先把馬給他們騎,走幾個村子,把女人孩子留下以後就不會再有問題了。” 朱理早就不想騎他那匹破馬了,要知道他身高一米九二,手長腳長,騎在那匹矮馬上實在是遭罪。 看到朱理的態度堅決,範希文也就不再勸說,隨即村子裡的人丁都被集中起來,把他們搜出來的時候一片鬼哭神嚎,聽到那屋主向他們分說之後眾人又麵麵相覷。 本來村民對此事頗為警惕,畢竟兄弟會雖然在這一帶的山賊裡名聲比較好,但也絕不是秋毫無犯的主,不過等到朱理站出來分說的時候,大家的疑慮一下子就被打消了大半,“這樣的山大王哪裡看得上咱家的小翠。”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等到朱理那金聲玉振的話音響起,大家剩下的一小半疑慮也都煙消雲散了,這個衣著華美、聲音洪亮、說話斯文、麵孔白凈的後生哪裡是什麼山大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分明是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要說這樣的人物貪圖他們這個破村子,那是打死也不信的。 最後村民自發地做了分流,有四十多人跟隨朱理的隊伍。 看著朱理在前麵忙活,範希文搖著頭對身旁的王伯當說:“咱們兄弟會怎麼就找不到一個正常人呢?” 王伯當看了範希文一眼,“不正常嗎?這不挺仁義的嗎?” “就是太仁義了,咱們下山是來搶劫的,他這可倒好,救濟起災民來了,這樣的世道,太仁義了可不是好事。” 王伯當點了點頭,“也是,不過二哥可能看重的就是這些吧。” 範希文苦笑一聲,“這朱兄弟身上哪有什麼是二哥不看重的,要說最不正常的恐怕就是二哥了,他挑上的確也該有些不正常。” “你這一下可把咱們都繞進去了,咱們哪個不是被二哥挑上的?”王伯當笑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二哥看來是真的想傳位給他,你有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這個位置本來就是怎麼傳也傳不到我頭上,就算傳到我這裡,我也接不住,我可不忍心二哥創下的基業毀在我手裡。” “是啊,”王伯當也是長嘆一聲,“這兄弟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範希文向前一指,“人生在世,想那麼遠乾什麼,就在山上痛痛快快的,管他以後呢?”說著範希文又向前一指,“反正是交給他,走到哪裡也不要咱們擔心,真的走不下去,你不舍得二哥,你還不舍得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