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拍了拍手,幾個仆人將曲轅犁給抬了進來。 在場的人裡,除了陳登以外,其他人都已經見過了。 所以仆人按照劉備的意思,直接將曲轅犁放到了陳登的席位前。 陳登好奇的看著這個有些復雜的木具,思索片刻,訝然道:“明公,這莫非是轅犁?” “正是!” 對於陳登能猜出曲轅犁的作用,劉備也不奇怪,隻是興致濃厚的給陳登解釋起來:“此物名為曲轅犁,是封兒自直轅犁改進而來。” “這幾日已經安排人試過,比起直轅犁來,效率高上了三五倍都不止。而且非常輕便,容易掉頭轉向,我已經命令城內工匠加緊打造。” 陳登吃了一驚,忍不住確認道:“這曲轅犁效率比之直轅犁強上那麼許多?” 得到劉備肯定的回答後,陳登坐不住了,懇求道:“明公,下官可否請您將此物製造之術,賜予下邳士、民?下邳士、民必感激不盡,為明公效犬馬之勞。” 劉備大笑起來,安撫道:“元龍不必焦急,備正有此意,想借助元龍在徐州推廣此物。” 陳登聞言大喜,連連恭維:“明公恢廓大度,寬仁雅量,恩澤徐州,徐州士民必感激不盡。” “原先隻以為明公能征善戰,仁義過人,卻沒想到明公剛一主政州務,就給徐州士民送上了這麼一份大禮。想來隨著此物的推廣,百姓也能緩上一緩,鬆口氣了。” 劉備高興的連連點頭,隨後取出一卷帛書:“元龍,這是曲轅犁的製作工藝,你且收好。另外,走時可將這具曲轅犁一並帶走,送去下邳仿製。若是還有什麼問題,可隨時來州府找我。” “明公高義!登代徐州百十萬士民叩謝明公大恩。” 陳登趕忙離席下拜,感激涕零。 劉備自然連忙將他扶起,握著陳登的手,將他送入席中。 隨後眾人繼續開宴,興盡而散。 * 夜色漸深,月上枝頭。 糜竺站在書房中,對月長思。 劉封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告辭離開,而糜竺在送走劉封之後,就一直在書房裡長考。 倒不是糜竺後悔剛才答應劉封的條件了,而是作為一個成熟的商人,他需要復盤整個商談的過程和結果。 尤其是今天這峰回路轉,讓他震驚不已的情況。 平心而論,劉封的要求不可謂不過分。 別的不說,光是那些物資要求,整個徐州能拿得出來的人就寥寥無幾。而拿出來後還能不傷元氣的,那恐怕也隻有他海東糜家了。 眼下亂世已至,各種物資價格都已大漲,可即便是以二十年前的低價來計算,劉封開口要的這些,就已經高達數百萬之多。 東漢耕牛的價格在四千到八千錢之間,以最低的價格算,一百頭耕牛也要四十萬錢。 一套單衣褲子、鞋履、麻襪加一起,成本價都得要六七百錢,兩千套那就是一百兩三十萬錢。 鐵價雖然便宜,但三萬斤也最少需要三十萬錢。 再加上錢百萬,這些財帛物資攏共加一起,就是三百萬錢,十萬石糧食。 不過糜竺卻絲毫不心疼,他在歷史上能在劉備丟掉徐州,士卒星散,蝸居小沛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援助對方兩千僮仆,金銀財帛無數,就能看出他在投資方麵的豪氣。 要知道一個健康的僮仆就價值兩萬到三萬錢。 從劉備此後的發展來看,糜竺贊助他的僮仆都被訓練成了軍隊,可知這些僮仆最少也是壯漢,甚至可能是接受過基礎軍事訓練的家兵。 這樣私兵的價格,更是高達四萬錢一人。 兩千僮仆就是整整八千萬錢,再加上其他的糧食財帛,那一次投資最少也有上億錢之多,可糜竺依舊敢於下注。 相比較之下,劉封今天討要的三百萬錢,十萬石糧,其實對糜家根本無足輕重。 可糜竺卻意外的陷入了煩惱中。 說來其實有趣,如果劉封這次來就隻是為了要錢要糧要物資,糜竺反而不會如此糾結。 他沉吟至今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劉封所給的雪鹽和冰糖。 單隻說雪鹽,徐州歷來產鹽,鹽價並不高,一石食鹽也不過才八百錢。 可雪鹽的價格卻需要用黃金來衡量,一斤雪鹽就價值一兩黃金。 漢製,一斤等於十六兩。 一石雪鹽120斤,一斤雪鹽就是一兩黃金。 那一石雪鹽,就相當於七斤半黃金,而一斤黃金理論上價值萬錢,實際上卻要更多,這意味著一石雪鹽至少能賣十萬錢以上。 成本不過千錢,卻能轉售十萬巨利,這堪稱暴利中的暴利。 而劉封卻如此大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願意與糜家八二分成,平白送給糜家兩成利潤,這是何等豪氣大度? 更別說劉封還毫不猶豫的把製作工藝都給了他,這讓糜竺相信劉封乃至他背後的劉備,對他糜竺和糜家是有著巨大好感的。 糜竺的內心裡甚至湧動起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激動。 糜竺至今也想不通,為何劉封舍得將雪鹽、冰糖的製作工藝交給他。 在他看來,這種工藝自然是要控製在自己手裡就好,哪怕要借重他糜家的銷售渠道和商隊,隻需要按月將雪鹽、冰糖送來就好。 糜竺已經看過製作工藝,發現這過程並不復雜,更談不上難。 而且雪鹽、冰糖,物以稀為貴,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產量,隻需要幾十個人就能完成,這樣也不用擔心工藝外泄。 想來想去,糜竺隻能覺得劉家是在報答自己推舉劉備接任州牧的恩情,以及想要拉攏糜家的態度了。 雪鹽、冰糖、曲轅犁。 任何一樣東西,都是千金不換的珍貴技物。 劉封卻一口氣拿出來了三樣,讓糜竺感受到了劉封的可怕,也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今天同劉封的會麵,讓糜竺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劉家大興在即。 糜竺這輩子最為自傲的就是識人,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劉備、劉封這對父子如此奇貨可居的人物。 他敏銳的意識到,糜家也到了一個關鍵點上。 進,則攀龍附驥,一躍千裡。 退,則錯失良機,家財不保。 也不知過了多久,糜竺終於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