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你知道朕在問什麼!(1 / 1)

“噓!”申時行急忙打斷:“不可妄言!”   誰人不知英宗當年的‘光輝事跡’,當年英宗朱祁鎮也是以成祖朱棣為榜樣,想要禦駕親征,以搏文武雙全的威名來震驚世人。   結果……可不僅僅隻是單純的震驚了世人……   當今皇帝跟當年的英宗一樣,都是幼年登基,且都長於深宮,更都有一腔少年熱忱。   現如今,滿朝文武無一不怕皇帝如英宗一般熱血上頭,也來一次禦駕親征。   要知道,現在的大明朝,可經不住再來一次‘土木堡之變’了啊!   不管是文官集團,還是武將勛貴,都怕再來一次‘土木堡之變’。然而他們真正害怕的是什麼,沒有人會真正說出來。   尤其是飽讀聖賢書的文官們,他們會用那些傳世已久的‘聖人之理’,來‘幫助’他們的皇帝陛下成為讀書人眼中所謂的賢明聖主。   他們會說,他們是在致君父為堯舜。   至於其它……   ……   折騰了一整天的皇帝,起駕回宮了。   這個消息於不久後傳到了申時行的耳朵裡,至於前來傳話的人,是太監張鯨。   “申閣老,皇上請您晚些去乾清宮一趟,他有要事與您商議。”張鯨笑瞇瞇說道。   申時行回以禮貌微笑:“好,我知道了,勞煩張公公你親自走一趟了。”   “無妨,誒,對了。”張鯨突然走進些,湊到申時行耳邊低聲道:“江陵那邊有消息了,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呢,閣老你可小心些,且勿觸怒了皇上。”   申時行急忙感激道:“多謝張公公提醒,某不勝感激。”   張鯨哈哈一笑:“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自該彼此照應,閣老何必如此客氣呢,以後咱們之間互相照拂便是。”   對此,申時行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後,申時行借口還有些事情沒忙完,張誠隻好訕訕離去。   張誠走後,內閣辦事處內隻剩下申時行一人,另一名閣臣‘許國’早已不知去處。   申時行並不在意許國去哪了,倘若許國真的在此,他也要想法子把人給支走。   桌案上還有一大摞沒票擬過的奏疏,可素來以勤奮著稱的申時行此刻卻並沒有像以往那般急著處理這些正事,他反倒是來到一旁點起了蠟燭。   天是快要黑了,但還不至於到看不見的地步,申時行將蠟燭點燃也不是為了照明。   隻見他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封未拆封的信,下一刻,放在燭火上點燃。   這封信是於慎行派人連夜加急送來的,申時行在晌午時就已經收到,隻是他一直都沒有拆開來看。   火焰燃燒著,申時行不知道這封信裡麵的內容是什麼。   他隻知道,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   乾清宮。   申時行到時,朱翊鈞正在龍案前寫字。   “臣申時行叩見陛下,聖躬萬安。”   “申先生來啦。”   朱翊鈞似乎心情很好,笑容滿麵地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還親自上前扶起了跪地叩首的申時行。   “多謝陛下。”   申時行起身謝恩的同時心中也在納悶,張鯨不是說皇帝發了很大的火嘛,眼下怎麼看著心情挺好的?   霎時間,一種不安的預感襲來。   “申先生快來看看朕這字如何?”朱翊鈞拉著申時行的手來到龍案旁。   申時行放眼看去,隻見宣紙上是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四個大字:殷鑒不遠!   飽讀詩書的申時行當下便知曉了皇帝的意思,縱使心中已然慌亂,麵上他仍舊淡定恭敬回話道:“陛下的書法越發精進了。”   朱翊鈞哈哈一笑,爽朗道:“朕這幾日閑來無事時,翻看了一下《詩經·大雅·蕩》,有個地方朕不太明白,還請申先生賜教。”   申時行拱手:“臣不敢當,陛下請問便是,臣定知無不言。”   朱翊鈞笑了笑,道:“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朕不明白,夏朝的滅亡理應成為商朝最大的前車之鑒才是,可商紂為何不吸取夏桀的教訓,仍使商亡國了?明明教訓就在眼前,就在上一個王朝,這樣簡單又這樣近的道理,你說商紂到底明不明白呢?”   皇帝把話問的如此直白明顯,申時行哪怕是想裝傻都難了。   他明白,皇帝問的根本就不是商紂明不明白夏桀這個前車之鑒的教訓,而是在問他申時行究竟明不明白張居正這個前車之鑒的教訓。   申時行知道,但他還是繼續裝傻回道:“回奏陛下,臣以為一個王朝的覆亡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描述得清,這裡麵有諸多因素。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貧民百姓,就好比安史之亂時並非……”   “申先生。”朱翊鈞抬手打斷,他已經不再笑,而是嚴肅道:“你知道朕在問什麼。”   申時行知道這回不能再裝了,再裝下去,他的皇帝學生就要龍顏大怒了。   “陛下,君為臣綱,父為子綱,臣是大明朝的內閣首輔,亦是你的臣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臣一心隻為大明,隻為陛下您!”   申時行十分賣力的表著忠心,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說到動情處時掀起下擺就又要跪下,卻是被朱翊鈞給攔住了,   “既然申先生明白這些道理,那你就先看看這些吧。”朱翊鈞說話間,一旁的太監張鯨遞上來一遝寫滿字的紙張。   “臣遵命。”申時行雙手接過紙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張一張仔細查看起來。   半晌後,申時行看完了,皇帝朱翊鈞卻是沒了蹤影。   “申閣老對此有何看法?”問話的是太監張鯨,見申時行有些茫然,他解釋道:   “皇上有急事要忙,咱家正好閑來無事,便先代皇上問問,申閣老你不介意吧?”   申時行心知肚明皇帝的突然消失並非真的有急事要忙,而是想要借張鯨的口來說罷了。   “怎麼會介意呢,話說不知張公公你方才問的看法,是指哪一方麵?”申時行隻能是洗耳恭聽。   張鯨道:“咱家隻是個粗鄙閹人,幸得天子隆恩才在內書堂讀過那麼兩本書,接下來咱家問的話可能有些不太文雅中聽,申閣老你可別見怪啊?”   “無妨。”申時行知道,張鯨這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果不其然,張鯨開口便是直接道:“張誠公公的信你也看過了,信上說查抄張家隻搜出了十餘萬兩金銀。申閣老,你覺得張居正生前貪下的錢財止這些嗎?”   張鯨問的這樣直接,申時行頓時啞住了。   見申時行半晌不回答,張誠略帶警告道:“申閣老,殷鑒不遠啊,你是又不懂這個道理了嗎?”   “殷鑒不遠……”喃喃間,申時行垂下了眼眸,最終他隻能是無奈低聲道:“我以為……張家遠不止這些財產。”   張鯨滿意地笑了:“申閣老所言有理,可張家已經死了二十餘口人,這般情況下,伱覺得查抄張家一事,還要不要繼續進行呢?”   申時行心中冷笑,他能說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