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張居正已經死了啊!(1 / 1)

“這到底是誰寫的?他瘋了嗎?”   申時行十分罕見地急躁了起來,這封匿名奏本的內容,似乎險些奪去他那向來都很淡定從容的理智。   “這……”一旁的許國也是被這匿名奏本的內容給驚呆了。眼看向來老好人的申時行都發怒了,他也不好再繼續叨叨王錫爵即將入閣一事。   “這封匿名奏本要是讓朝中大臣們知道了,怕是要掀起不小的風波啊。”許國試探性地說道。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這個!”申時行仍舊有些激動,看起來像是在強壓著滔天憤怒一般,又道:   “現在的關鍵在於,這封喪盡天良的奏本究竟是誰寫的!它又是怎樣通過通政司傳入內閣的?”   “汝默,你先別激動。”許國先是草草安慰,又意味深長地說道:   “按規矩,所有奏章都要先送到通政司,由通政司篩選歸類,並眷寫好副本後,才能呈至皇上,或送入內閣票擬……”   許國欲言又止住了,顯然還有話沒說出來。   申時行聽出了話裡有話,他一改彎彎繞繞的常態,直接便問了出來:“你的意思是說,皇上已經看過這封毫無人性,豬狗不如的奏本了?”   這下子,許國是徹底驚呆了,他還是頭一回見申時行這般沉不住氣,向來儒雅的對方竟然都說出了‘毫無人性’、‘豬狗不如’這種詞!   以往大臣們指著申時行的鼻子罵,都沒見其有什麼反應,如今卻……   再者說,張居正死的時候,他記得申時行也沒激動成這樣啊……雖然說開棺對死者的確十分不尊重,可……死人沒有活人重要吧?   眼見申時行是真的發怒了,許國心裡有些犯怵,不敢再觸這個黴頭,畢竟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內閣首輔,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至於攛掇申時行拉人入內閣一事,許國也不敢再急,隻能是再從長計議了。   不過有一點許國很清楚,那就是絕對不能讓王錫爵那麼輕易的入閣!   一旦王錫爵進入內閣,其背後的那些‘倒張黨’們定會一齊發力,將申時行給強行擠下臺!   到那時候,內閣就隻剩他許國跟王錫爵了!   按先後順序來說,申時行走後,內閣首輔的位置該是許國的,王錫爵隻能處在次輔的位置。   可大明朝官員照資排輩的‘規則’其實是十分復雜的,理論上來說應該按官職大小,先來後到,亦或者年紀大小來排尊卑。   可最重中之重的,其實是——資歷!   這個資歷是從中榜進士,進翰林院時就開始算起了。   就好比許國的年紀雖然比申時行和王錫爵都要大上將近十歲,但他中進士的年份,卻是比申時行和王錫爵二人要晚上一屆。   如此一來,許國的年紀雖然大,但他在‘資歷’上其實比申時行和王錫爵都要低。   許國很清楚,申時行隻要一走,到時候他一個人是不可能鬥得過王錫爵和其背後那麼多人的。   所以他必須趁申時行倒臺之前,再找一個‘幫手’跟他一起製衡王錫爵!   可惜了,申時行現在因為張居正的事情心情不好起來,許國也隻好暫時放下此事,改日再找時機跟申時行掰扯了。   盤算間,許國看見申時行拿著那封匿名奏本,氣沖沖地走出了文淵閣。他不用看都知道,申時行肯定是去找通政司的人對質了。   ……   事實證明,申時行並不準備去通政司找人對質,因為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封奏本皇帝已經看過了!   他就說年輕的皇帝陛下好端端怎麼就突然身體不適了,原來是在逃避啊!   申時行是激動的,但他其實並不氣憤!   相反,他很興奮!   ‘倒張’倒了那麼久,他也忍了那麼久,他早他娘的忍夠了!   眼下這封畜生不如,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奏本,就是最好的導火索!   申時行才不會去通政司找人對質呢,他要去的地方是六科廊坊!   他要讓那些整天將‘道德’掛在嘴上的噴子給事中知道這件事!他要讓整個朝野上下的所有大臣們都知道這件事!   他要將這封豬狗不如,人神共憤的奏本散得到處都是!   他要把事情搞亂,搞大!   “真是天助我也啊!”   申時行心中興奮無比,同時他也在奇怪,究竟是什麼人才,居然會想出開棺這種餿主意,難不成是被鬼給迷了心竅?   真是愚蠢至極!   ……   乾清宮。   迷迷糊糊間,朱翊鈞總算是睡著了。   隻是這場覺睡得並不踏實,他又做夢了,做了很多的夢,很亂的夢。   朱翊鈞先是夢到了他的父親,隆慶皇帝朱載坖。   不知為何,夢裡的他竟然連自己親生父親的臉都看不清,他隻能遠遠瞧見父親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圍繞著。   “父皇……父皇?”   朱翊鈞朝朱載坖一邊喊,一邊跑去,然而不論他怎樣跑,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永遠都離他那麼遠,似乎這道隔閡永遠都跨越不過去。   他父皇的身邊永遠都圍繞著數不清的女人,眼神也始終放在那些女人身上,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他這個親兒子一眼……   朱翊鈞有些傷心,很快卻也不傷心了,他甚至有些生氣,猛然轉過頭,準備狠心離開。   然而這一個轉身,他卻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身上鋪滿了鵝毛大雪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容貌是朱翊鈞最為熟悉的,亦或者說是他至死都可能忘記不掉的。   此時此刻,男人身上的片片大雪還未來得及抖去,他正用嚴厲審視的目光看著朱翊鈞,下一刻便是勃然大怒斥責道:   “陛下,是‘色勃如也’,您怎麼能讀成‘色背如也’,這樣簡單的錯誤您怎麼還會犯?”   這番厲聲吆喝嚇得朱翊鈞連忙低頭,他心慌到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皇帝,條件反射般地認錯道:“張先生……我錯了……是色勃如也……我錯了……”   話剛一出口,原本還空蕩無物的四周突然‘唰’的出現了一大片人影!   這些人,有朝中的大臣,還有宮裡的宮女太監。   朱翊鈞看不清他們的臉,但卻能聽得見他們各種各樣的嘲諷聲。   “還皇帝呢,還不是被張居正當兒子一樣訓斥。”   “噓,小聲些,萬一小皇帝聽到哭了怎麼辦?”   “高拱說的對,十歲小孩兒哪能當皇帝啊,哈哈哈!”   “朱家的江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後怕是要姓張咯!”   “……”   耳邊的嘲諷聲越來越多,無情的言語像是尖刀利箭一般,狠狠紮在了這個優柔寡斷的年輕皇帝的心肝肺膽之上!   “啊!你們不要再說了!朕要殺了你們!”   朱翊鈞很憤怒,他憤怒到想要親手砍死這裡的所有人,可就在他叫囂著想要沖向這些人之際,那個男人再一次擋住了他的去路!   頓時,滿腔憤怒轉化為了恐懼……   朱翊鈞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害怕張居正。   許是恐懼不甘到了極點,朱翊鈞醒了,驟然醒來的他渾身大汗淋漓,眼中滿是驚慌害怕!   他鬼使神差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張居正呢?”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張鯨正愁著該怎樣跟皇帝稟報接二連三的‘壞事’呢,這下皇帝醒了,心也瞬間提了老高。   “皇爺,張居正早就死了啊。”張鯨小心翼翼地回答,並糾結著該怎樣打開接下來的話茬。   聽到這個回答的朱翊鈞瞬間鬆了筋骨,笑意欣慰舒然,像是一條終於逃脫了草繩束縛,回到水中徜徉遨遊的魚兒一般。   “死了……對啊,他死了,他已經死了……哈哈哈……他死了!”   朱翊鈞笑了,越笑越癲狂!   張居正已經死了!沒人能再管得了他了!   他是皇帝!他是大明朝的天子!大明是他們朱家的!大明是他朱翊鈞的!   不是張居正的!   朱翊鈞笑得愈發癲狂,然而張鯨接下來說的話,卻是讓他徹底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