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人看向夏庭扉。 夏庭扉說:“我是她的同學。” “同學啊。” 老爺爺喃喃自語,又是笑了出來。 臉上的皺紋好似都是動了起來:“同學好啊,同學好啊。” “好了,老頭子。”老奶奶不耐煩的推著老頭子的肩膀:“你去坐著吧,不然又是要去醫院了。” “真是囉嗦的老婆子。”老爺子十分的不滿。 但家庭地位,看起來還是老奶奶高一點。 一瞪眼,老爺爺就是彎著腰走進了廚房之中。 “什麼時候走啊。” “大概是四天後吧。”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老奶奶很欣慰的說:“離開渡穗村就不要回來了。” 兩個人在說著各種家常,並無太多信息。 「我看著女孩,這樣的她更像是正常的女孩。甚至是開朗元氣的女孩,像是植野一樣。甚至是要更加的元氣,更加的溫柔。像是金燦燦的葵,無論是什麼人在她身邊都能夠感受到治愈。」 「但是——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的裂痕。是將要破碎的晶瑩剔透的琉璃。」 「親切如同羽毛一般溫柔下是沉重如同鐵塊一般的負重」 如此想著,老奶奶又是問:“小夥子,你想要吃什麼。” “也是土豆牛肉咖喱吧。” 點了和築村葵的相同的餐食,老奶奶笑瞇瞇的:“這可是我們家的招牌菜,從小葵很小的時候,就是開始賣了。” 說著,老奶奶就是回到了廚房之中。 餐桌旁的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女孩沉默著看著廚房中的兩個人,夏庭扉則是說:“有什麼故事麼?” “沒什麼。” 女孩淡淡的說著。 看起來,這是她內心深處的某個柔軟之處。 她並不想要和人分享。 也並不想要讓人由此來憐憫自己。 夏庭扉隻好是期待著一會的午餐。 老爺子處理著肉塊,老奶奶則是搬著鍋架在爐灶上。 看上去一切都和諧無比。 在現在,倒是很罕見。 都是說七年之癢,結婚之後七年愛情就會逐漸的消退。 逐漸的變成了親情,或者是仇敵。 像是這樣,即使是衰老也互相扶持的場麵,實在是變成了稀缺的現象。 即使是夏庭扉,也是不由得想象著自己老年時候的模樣。 到底是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有些的難以想象,那些女孩們的衰老的模樣。 就如同想象不到,完美的琉璃器破碎成殘渣的模樣。 失去生命的女孩,隻是普通肉塊。 破碎成渣的琉璃器,隻是一堆垃圾。 土豆牛肉被端上來的時候,澆在散發著熱氣的米飯上。 焦黃色土豆和大塊的牛肉摻雜一起,濃鬱的在瓷碟上流淌。 女孩拿著筷子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她如此說著,慢慢的吃著並不算是珍稀佳肴的土豆牛肉蓋飯。 垂著頭,帽子的側邊的蝴蝶節就在夏庭扉眼前。 看著上麵不停抖動的蝴蝶結。 夏庭扉也是扭頭吃著自己的麵前的餐食。 其實,老爺爺和老奶奶的做的飯菜並不算是太好。 牛肉燉的有些老了,爛乎乎的,而且是有些鹹。 米飯的口感也並不好,有些粉。 想來這也是當然的。 無論位置有著多偏僻,隻要是有著好手藝。 無論如何,這裡大抵都是會人滿為患的。 但細細看去,這裡大抵已經是許久沒有客人了。 到處都是彌漫著荒涼的氣氛。 如果不是因為女孩,這裡應該會是更加的寂靜。 但,夏庭扉也是品嘗到了幸福。 ——或許是築村葵的病癥,讓她的骨骼發脆,讓她的牙齒搖晃。 讓她無法承受更多的堅硬的東西,或許是她的味覺也逐漸的在消失。 所以,才會做成這樣吧。 夏庭扉如此想著,又是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自己總是會朝著悲情的方向去想,總是會向著這種像是漫畫劇情的方向去想。 真是太蠢了。 築村葵不需要自己的憐憫,她選擇的是她自己認定的道路,根本是不需要自己這麼做。 她需要的根本不是憐憫。 ——或許,這對老人做的飯菜真的是這樣。 或許,這就是他們養成的習慣。 兩人在飯桌上並沒有說一句話。 隻是在吃完飯走之後,才是簡單的說了句。 “你結束了麼,我去付錢吧。” “嗯。” 女孩的回答隻有一個字,夏庭扉 去結了賬。 兩個人才是離開這裡,女孩對著那兩個揮了揮手作為告別。 那兩個老人真心實意的說著:“以後,要好好的過日子。” 站在門口,兩人委實是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在主道路上,都是布滿著所有療養院的人,。 雖然偽裝很完美,但一直在他們麵前晃悠,也是有著被發現的機會的。 “要到哪裡去?” 夏庭扉看著四周。 左邊的是通往主道路的水泥路,而右邊是通往森林的小路。 森林濃鬱的好似是要滴落,隻是站在旁邊就是能夠感受到濃鬱的生命力撲麵而來。 輕盈的風從樹梢中穿過,落在兩個人麵前。 女孩,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說:“去那裡吧。” 她指著的森林。 “好。” 隻是說著短促的回答。 夏庭扉跟在她的後麵,看著女孩將傘柄扛在肩膀上,朝著森林中走去。 黑色傘麵遮住她的背影,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身影。 隻覺得她在不斷走入黑暗之中。 踩在乾枯的落葉上,風不斷的刮著。 女孩的裙裾搖曳。 夏庭扉沒有問到底是要去在哪裡,隻是陪著女孩在森林之中慢慢的走著。 濃鬱的森林中,顯得有些昏暗。 茂密的綠蔭幾乎是要將的光芒全部的籠蓋。 但是走了許久,夏庭扉突兀的看到了前麵的閃光。 穿過一片灌木,兩人才是來到了樹林一個地方。 這裡是一個小屋,周圍的樹木被砍伐過了,露出一片稍微小一點的空曠地段。 這裡,光芒落在地麵上。 讓那些乾枯的落葉,也是變得金燦燦。 沉重的腳步踩在上麵哢哢作響。 遠要比在其他地方響亮,先是踩碎將琉璃踩碎。 女孩出乎意料的並沒有進入那個小木屋之中,而是坐在外麵的樹樁上。 將傘好好的收起來,橫放在腿上。 微微的仰著下巴,一縷鬢發從帽子中鉆出。 讓原本就是明亮的地方,變得更加的光明。 “哢嚓。” 夏庭扉拍了一張照片,給雛月加奈發了過去。 “伱或許是可以去當攝影師。”雛月加奈立刻是在lien回復了這句話。 女孩沒有對著拍照起任何反應。 夏庭扉猜測著女孩會帶著幾個小時。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但是,女孩卻是一直呆到了晚上。 像是一個雕塑一般。 如此,兩人才是回到了喜翠莊之中。 在回去的路上,沒有碰到任何的人。 夏庭扉一眼望去,沒有任何的帶著療養院頭銜的人出現。 晚間的風越發的厲害。 甚至是帶著些濕潤的氣息,微微的能夠感受到涼意。 “或許,明天會下雨。” 他如此說著,繼而抬頭看著走在自己前麵莫不做聲的女孩。 ——她看起又是輕盈了許多。 腳步帶著一絲輕快。 「或許,這樣也好。」 夏庭扉心想。 「她或許是在告別,向著自己所重視的一切告別。」 女孩的腳步越發輕快,好似是風箏在天空上搖曳著。 固定著她的繩子,也會一丁點的被掙斷。 “我說。” 夏庭扉快步的走了過去,並肩和女孩走在一起:“我說,四天的時間就足夠了麼?” “或許吧。”女孩顯得有些懨懨的。 “我並非是在勸告你珍惜生命,讓你繼續活下去,勸告你隻要活下去,還能夠繼續看到這些東西。”夏庭扉說::“我隻是在詢問,——這四天的時間,你能夠走遍你想要看的東西麼?” 「她或許是被我打動了,或許是因為我真的是在擔心。總之,她停下了腳步。轉了身。」 “大概可以吧。”女孩看著夏庭扉淡淡的說著:“或許是可以將全部的東西都看完吧。” 「聽到這樣的話,我感到有些慶幸。」 但女孩繼而又說:“即使是沒有看完,又能夠怎麼樣呢?” “我比任何東西,都重視著那一天。” 女孩極其認真的說著,瞳孔中閃爍的是燦爛的光芒。 夏庭扉無言以對。 這個女孩,是他見過的最認真堅定的女孩。 她如此的迫不及待,如此的慎重。 如同一個信仰,如同一個解脫。 ——在長跑之中,她如此的迫不及待的到達重點。 慢慢的走著。 但是風吹的越來越大,已經是到達了無法撐起傘的緣故。 女孩隻好是收起 傘,慢慢的向前走著。 風吹的她的裙擺如同鬥篷一般烈烈作響。 夏庭扉走到旁邊,將女孩的裙擺收攏起來,在側麵抓著。 這樣,裙子就不會吹的刮起來了。 長長的洛麗塔裙擺,也讓夏庭扉方便這麼做。 女孩沒有反應,隻是在大風之中緩慢的走著。 抬著雙臂抱著在臉前,像是抵禦著什麼一樣。 但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起這種動作了。 在大風之中逆行,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急促的呼吸聲,甚至是讓夏庭扉覺得下一刻她就是要昏死過去了。 「我並不知道女孩需不需要我來做這件事情。」 「但或許,她根本不需要幫助,亦不需要憐憫。」 「她是一個22歲成年女人,雖然模樣如同少女。但是她不需要一個高中生的憐憫。」 夏庭扉隻是默默地走在側麵,隻是幫她牽著裙擺。 倏然,雨點便是落下。 滴滴答答的打濕了白色的泊油路,讓其變成了灰色。 讓其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 讓女孩的衣服變得濡濕。 聳立柔軟的蕾絲荷葉邊也是變得沉重的耷拉下來。 淺金色的頭發也是濕淋淋的,變得沉重至極。 甚至是滴滴答答的低落著水珠。 蒼白細膩的肌膚變得濕淋淋的,閃爍著熒光。 雨幕越下越大,甚至是能夠聽到密集而且響亮的聲音。 抬眼望去,眼前被細密的雨幕遮掩。 蒼白的顏色遮蔽了眼前,唯獨能看到的就是自己身邊這個淺金色發色的女孩,正在走在閃閃發光的路上。 這條鋪滿熒光之路。 “要跑起來麼?” 夏庭扉看著遠處的黑暗,對著自己身邊的女孩說。 這一次,女孩沒有在遲疑。 亦或者是用著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像是和自己毫無關聯的話。 看著遠處的黑暗,她認真的說著。 “嗯,跑起來吧。” 她放下手臂,奔跑起來。 棕色長筒靴踩在發出熒光的水窪之上,朝著遠方的黑暗不斷的前進。 這一時的速度,竟然是如此的快。 這一刻的速度,竟是讓夏庭扉也追不上。 隻能是無奈的放開抓著女孩裙擺的手。 她裙擺在雨水沉重的綴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如同鐵塊。 偶爾會打擊在她的長筒靴之上,發出脆響,甩出一溜水。 女孩的褲襪也是被風卷來的雨水濡濕,那黑色的褲襪變得更加的深邃。 她奔跑著,踩在閃亮的水窪之上。 但越是奔跑,卻是覺得那黑暗好似是也是在跟著她移動著一般。 踩著無數的熒光,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在奔跑著。 仰著臉,雨水從她的臉上滑落,順著眼角鉆進了脖子之中,又是浸入身上原本輕飄飄的衣服。 讓其變得更加的沉重,讓其像是枷鎖一般。 她終於是失去力氣,速度逐漸的衰落下來。 在風雨之中,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幾乎是想要彎著腰,撐著膝蓋休息。 但是女孩卻並沒有停下,隻是邁著沉重的步子。 夏庭扉終於是接近到了女孩的身邊,在她身邊的走著。 道路兩旁的樹葉嘩啦啦的飄動,躁動,巨響。 一片葉子被風從樹上撕裂,又卷到夏庭扉的麵前。 夏庭扉從風中摘到這片葉子,對著女孩說:“快到了。” 她快步的走著,終於是接近了黑暗。 但向前幾步,前方又是光明一片。 ——那隻不過是視野的盡頭的黑暗。 而喜翠莊閃亮著,一個女侍舉著傘左右看著。 發現兩個人之後,這個女侍匆忙的舉著紙傘從屋簷下跑了出來。 最終,在兩人麵前的站定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