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在那片金燦燦的應許之地 黃昏的時間，會被稱作是逢魔之時。 早晨的時間，會被稱作是拂曉之時。 但是一天的最末端，卻是並無什麼的太多特殊的稱呼。 夏庭扉覺得，大概是生和死交接的時候吧。 它是初始，也是終結。 在鐘表上的指針重合成成一把小小的利劍的時候，他從睡夢中驚醒。 他已經是無暇去顧忌模糊不堪的睡夢中，不知是什麼，但是卻令自己的驚駭的東西。 隻是看著窗外。 外麵的風雨小了一些，比起之前的咆哮，更像是將死之人的微弱喘息。 雨水也隻是安靜老實的從天空上垂落在地麵上，悄悄的浸潤那乾燥的泥土。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個銹蝕的機器，曾經也是那麼叱吒風雲的運行著，上千上萬的人曾在機器上的運行，將其當做是的自己唯一的工作。 但是，現在這個機器就隻能在鐵皮搭建的棚子裡滿是灰塵。 曾經的齒輪滿是銹蝕的痕跡，漂亮的油漆也是大塊大塊的剝落。 他站了起來，看著自己身邊的女孩。 ——她並沒有睡覺，而是睜著眼睛。 淺金色的睫毛顫動著，圓溜溜的眼睛的睜著。 隻是那裡麵的光芒極其的暗淡，像是風中殘燭一般。 夏庭扉看著她頭頂的標簽，上麵任務也忽閃忽閃的，如同她的生命。 “喂，你沒有事情吧。” 他推了推女孩的肩膀，她的肌膚依然是滾燙無比。 就好似是火爐。 當這個火爐熄滅的時候，她也就是死亡的時候。 「我無法說出自己現在的感受，隻能感到如此的無力。」 「這種許久未有的感覺，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就好似是腦袋被錘子砸了一下，腦子裡嗡嗡的響著，但是卻毫無辦法。」 “這才是第四天，我們已經是決定好，隻有明天才能夠的結束的。” 夏庭扉低沉的說著。 “真是——難看啊” 女孩喘息著，隻是這樣的動作幾乎就是要讓她昏迷過去。 “明天，明天。” 她重復了幾句，想要做出笑容，但卻是無法做到這樣簡單的動作。 “抱歉。” 女孩如此說：“我可能是要失約了。” “直到十年後，二十年後我都是會記著這件事情的。”夏庭扉如此說，將女孩扶起來。 準備再次為她擦拭身體。 但女孩隻是斷斷續續的說著：“那時候，我早就是不在了。” 好似是在說著笑話一般，但是她卻是無比的認真。 沉默在此刻降臨在彼此中間，兩個人的話好似是要說盡了一般。 夏庭扉說不出任何的話，他甚至是想要用著情花命令女孩。 可是，全然無用。 情花雖然可以控製女孩的精神，控製女孩的身體，但是卻無法控製女孩的身體那些微小的病菌。 虎眼·流星雖然可以在一瞬之間斬斷七個人的身體，但斬不斷生死。 “要吃糖麼？” “這個時候說這種事情麼？”女孩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臉色越發的難看。 “嗯” 夏庭扉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個糖果，橙色的包裝。 是柑橘牛奶糖。 將糖果外麵堅硬的外衣剝掉，將其放在女孩的嘴中。 這嘴唇極其的乾枯，如同撫摸乾枯的花瓣。 但是女孩還是那麼的美，如同雨後鮮嫩的水仙。 她伸出舌尖，將糖果卷進口中。 舌尖掠過指尖，帶著一點濕潤。 夏庭扉站起身，準備找點水給女孩的喝。 女孩看著他的背影，將糖果咬碎。 但牛奶的糖果，總是粘稠甘甜。 黏在牙齒上，像是鎧甲一般。 她用力的舔坻下來，費力的吞下。 “再不去，就完了。”女孩說。 “什麼？” “再不去，風雨就會再將那些東西摧殘乾凈” “帶我走吧。”女孩說：“去那裡。” 「我明白她說的那裡是什麼，是她的死地，是她的應許之地。」 夏庭扉看著窗外的風雨——還有在風雨之中閃爍的金色微光。 「我總是以為需要解開什麼，才是能夠到達那裡。隻是，沒想到那裡是她的墓地。」 將水杯放在女孩的嘴邊。 但女孩隻是緊緊的咬著牙齒，像是封閉的門扉。 “別這樣，姐姐。” 夏庭扉說，他大抵是第一次叫人姐姐吧。 “喝了這杯水，我們就出發。” 他如此說著：“我的承諾，從來都會實現。” “抱歉。” 女孩說著，乾枯的唇瓣浸潤在水中，她小口小口的吞咽著水。 直至將整杯水都是吞咽乾凈之後，她的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一些。 夏庭扉準備將她背起來。 “別這樣。”女孩說，她微微側頭看著掛在的角落裡，已經是完全乾燥的黑色洛麗塔長裙：“穿上那件吧，正好和今天很搭配。” 她如此虛弱的說著。 大概是因為黑色的吧，所以像是喪服吧。 “沒有人會穿著，這樣的衣服去奔赴死亡的。” 夏庭扉說著，將女孩扶起來，讓她靠在墻壁坐著。 走到角落裡，將這件漂亮的“喪服”拎起來。 輕飄飄的就如同羽毛一般，好似是女孩的身體。 將女孩扶起來，讓她依靠著墻壁站著。 夏庭扉褪去滿是酒精味道的長裙，女孩的素白的身軀在淩晨12點，在第三日和第四日的輪轉之時顯得格外的耀眼。 “抬起腳。” 夏庭扉將花朵一般的裙子放在女孩的身下，握著她纖細伶仃的腳腕踩在衣服之中。 就好似是套上了軀殼。 黑色的裙子裙子將女孩的素白的身軀遮掩。 這套裙子有著束腰的款式，但是套在女孩的身上，卻是顯得格外的輕鬆。 甚至是有些空蕩蕩的。 “如果是讓其他的女孩知道，大抵是會羨慕你的好身材的。” 他說著笑話。 女孩輕輕，且無力的微笑著。 將女孩的手臂套進袖子之中，纖細瘦弱。 將女孩背後的拉鏈拉上，一個精致漂亮的人偶就是出現在人世之中。 給女孩穿上鞋子，他蹲了下來。 “上來吧。” 他如此說，女孩無力的趴在他的背上。 抽出毯子將女孩牢牢的捆在自己的身上，在身前打了一個死結。 夏庭扉摟著女孩的大腿，走出房間。 淩晨的喜翠莊空無一人，踩在地板上兩人如同鬼魂在遊蕩。 女孩的下頜擱在夏庭扉的肩膀上，灼熱的吐息從臉側擦過。 夏庭扉覺得自己的後背幾乎是要被灼燒乾凈了。 他並沒有直接離開的喜翠莊，而是先去找了一間大雨衣。 這種東西，在倉庫之中就能夠找到。 披在肩膀上，將女孩籠罩住。 雨衣一般是有著兜帽的，夏庭扉將兜帽給女孩戴上：“不要死了。” “在沒有到達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女孩咳嗽了一聲：“這是我們的約定。” “這次，不會在失信了麼？” “不會，絕對不會。”女孩咳嗽著，但是義無反顧，能在其中聽到的她是如此的堅定。 “那我們就走吧。” 他帶著女孩走出了喜翠莊。 隻是頃刻之間，他就被雨水淋濕了。 他的頭髪濕淋淋的垂著，水珠順著脖頸流如他的衣服中。 彎著腰，弓著背向前走著。 公路上空無一人，隻有長明的路燈為兩人照亮前路。 踩在閃爍著微光的泊油路上，夏庭扉緊緊的抿著嘴唇。 女孩雙手環著夏庭扉的脖子，眼瞼半睜半瞇。 淺金色的睫毛顫動著，如同是蝴蝶一般。 雨水偶爾會滴露在這長長的睫毛上，恍若是水霧一般。 夏庭扉隻是埋頭走著，頂著風和雨。 他甚至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衣服已經是被濡濕了一大片。 甚至是鞋子中都是灌滿了水。 走起來，甚至是有著吧唧吧唧一般的聲音。 腳步越發的沉重，但是路才是走了一小段。 踢掉鞋子，他徑直的踩在路麵上。 隻是走了稍許的時間，堅硬的路邊就是讓他有些腳痛。 ——但是，足以忍受。 去哪裡有著兩條路，一個就是從神社後進入山林之中。 另一個就是從療養院附近繞路。 夏庭扉決定從療養院附近繞路，這樣的雨水走進山穀之中，也太危險了。 “在這裡拐彎。” 在水泥路的盡頭，女孩指著隱藏在樹林中的小路。 泥土被雨水澆的濕透透的，踩上去甚至是會陷進去一點。 爛乎乎的爛泥糊滿了的夏庭扉的腳，甚至是小腿上也逐漸的沾滿了泥點。 最開始的時候，樹林有些密集。 為了防止樹枝劃傷女孩，夏庭扉不得不彎著腰。 如同纖夫一般。 女孩的呼吸斷斷續續的，他不得不時不時的側頭看著女孩的模樣。 她的麵色慘白，唯獨嘴唇越發的粉艷。 “別擔心。”女孩緩慢的說著：“我一定是遵守承諾的。” “如果真的是遵守承諾，那麼日期應該是在明天。”夏庭扉如此說著，但並非是抱怨。 女孩笑了一下，趴在夏庭扉肩膀上：“這一次，我一定是會遵守承諾的。” 她如此說著。 夏庭扉向前走了幾百米，整個空間頓時是開闊起來。 這是他熟悉的那條土路，這條土路上的模樣稍微的好一些。 泥水沒有那麼多，踩上去還有一些堅硬。 慢慢的走著，他覺得腳步越發的沉重。 腳上已經是糊滿了厚厚的爛泥，讓他步履維艱。 終於是來到了療養院附近，這裡黑洞洞。 並沒有太多的燈光亮起，夏庭扉從外麵路過。 女孩側著頭看著那療養院：“那邊石運動場，很奇怪吧。我們這樣的人，竟然還會有著運動場。” 她低沉的笑著：“那些運動場上，我們這些人從來沒有過使用過。倒是那些醫生還有護工經常是組織活動。” “不過，這種東西。那些父母也是很喜歡，雖然他們也是從來沒有使用過，但是隻要看著。他們就是覺得——我們肯定是會很高興的使用這些東西，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他們隻是覺得自己盡職了就好。”夏庭扉如此回答著。 他眼前的雨水成串一般的低落，讓他眼前一片模糊。 甚至有的雨水流淌在他的眼睛之中，讓他的眼睛有些酸澀。 “真是貪婪。”女孩說：“既是想要得到金子，卻又不想付出愧疚。” 說著，她就是失去了興趣。 趴在夏庭扉的肩膀上，看著空洞洞的前方。 夏庭扉能夠感受到自己背後的這個女孩，她的心跳如劇烈的戰鼓。 甚至是，他已經是能夠聽到女孩的心跳聲了。 順著療養院的周邊走，夏庭扉能夠看到劇烈的溪流在山穀之中流淌，渾濁的水中混合著泥土和砂石。 甚至是枯枝斷木也是在其中，在石頭上撞個粉碎。 “如果，我們走在山穀之中，現在大概就是如同這些朽木吧。”夏庭扉如此說。 “那樣，也是很有趣不是麼。” 女孩這般說著。 越是接近哪裡，她好像就越是興奮起來了。 夏庭扉不由得轉過頭看著她，找書苑 www.zhaｏsｈuyuan．com 她額前的發絲因為沾染了雨水而變的有些沉重。 但是蒼白臉頰上有著玫瑰粉。 甚至是，她的體溫也是在逐漸的降低。 ——如果是在房間之中，夏庭扉或許是很高興。 但是，並非是如此。 她分明已經是快要陷入瀕死之中。 「我所能夠做的，隻有快些到達那裡罷了。」 夏庭扉加快了腳步，他快速的在樹林之中穿梭著。 甚至是幾乎要絆倒幾次，但是他隻是踉蹌著就扶著旁邊的樹木，站穩自己的身體。 “放我下來吧。”女孩如此說：“我大抵也是能夠走路了。” 「但是，她的身體虛弱，我甚至是能夠感覺到她是如此的纖細，如此的輕盈，如此微弱。」 “但是，我們隻有這一件雨衣。”夏庭扉說：“如果伱能夠背著我，我倒是可以把你放下來。不過，我可是很重的，大概會超乎你的想象。” 女孩沒有在說話，隻是默默地趴在夏庭扉的背上。 她用盡全力的仰著頭，好似是在眺望著那隱藏在後方的那片金色的閃光之地。 也是她的應許之地。 就好似，她已經是看到了一般。 夏庭扉找了個木棍當做是拐杖拿在手中，雖然泥土軟爛，但還是拐杖還是可以發揮一點作用。 ——終於，在風雨停歇的時候。 在天邊一片耀眼的白。 在這拂曉之時，兩個人來到了這裡。 她們站在一片的燦爛的葵花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