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孟州與洛陽(1 / 1)

開熙四年九月十二日,張詠統百名“龍驤衛”精銳,進入了河陽節度府的孟州地界。   距離河陽節度使的治所所在西京洛陽,已隻剩三天行程。   此次出征,張詠所帶的皆是“龍驤衛”中百戶以上的精銳,人手一把“神臂弓”。   午後分批進入孟州城後,張詠等百人在城東集市上相鄰的兩家飯館,要了幾十碗插肉麵、幾十碗大燠麵,和幾百碗燒酒,醫治餓壞的肚子。   孟州集市規模不小,雖遠不及汴京集市的宏大,但也有東西二條街,約一裡地長,開著一、兩百家經營各種生意的店鋪。   張詠一眼望去,隻見這些店主都是一副副喜笑顏開、乾勁十足的樣子。   長街稍遠處,有一名來自皇宮的稅監,帶著一隊胥吏巡視而去。   和張詠同桌進膳的隻有一人,就是昔日一同在行武殿誅殺趙匡胤的六名幸存練武少年之一的衛風。   當日的六名少年,依據能力和個性,最終有四名進了“龍驤軍”,二名進了“龍驤衛”,皆已成長為軍中高級軍官。   衛風比張詠還小了一歲,當年誅殺趙匡胤時,他隻十三歲。   這兩年來,在執行“龍驤衛”在各地的行動中,屢立功勞,今年已升為三名鎮撫使之一。   衛風拿起酒碗來,和張詠碰了一杯,一口喝乾了碗中酒,笑道:   “張指揮使,這孟州雖然隻是個小地方,這酒卻也不錯。雖然沒有咱汴京的酒味道那麼醇,但這酒勁真是烈啊!”   張詠道:   “前幾年孟州哪有這種酒?顯德五年我路過這裡時,當時百姓飯都吃不飽,衣不蔽體,街市上哪裡有賣酒的?   隻有高門大戶官宦家中,才自釀的有酒。   陛下這幾年來,推行的水利和商業新政,當真是利國利民的仁政。”   衛風點頭道:   “陛下真乃我大周的聖君!陛下登極這幾年來,讓多少百姓吃飽了飯,又救活了我大周多少孤兒!”   大口吃了幾口大海碗中的爛肉麵後,衛風低聲問道:   “張指揮使,你說咱們這次去洛陽,這河陽節度使王全斌難道還真的有反叛我大周之意?他是吃了熊心豹膽了?!”   張詠沉吟了片刻,道:   “據河陽當地的龍驤衛傳回的情報,近月來,來自西邊蜀國和南方唐國的商旅明顯增多,隻怕王全斌確在與敵國勾結。   陛下曾說,王全斌此人自恃歷經四朝的沙場宿將,向來桀驁不馴,在河陽當地貪斂錢財,橫行不法。   此次陛下裁汰節度使製,使其失了作威作福的根本,反叛的可能性很大。”   衛風聽後,沉默了起來。   不一刻,眾人皆已吃完了麵,一名百戶起身給兩名店主付了錢,一碗麵隻5文銅錢,酒2文錢,百人吃這頓飯,總計隻用了不到一兩銀子。   眾人上馬出了孟州城,續往洛陽而行,三天後的九月十五時下午,已到洛陽東城門前。   聯絡上潛伏在洛陽的“龍驤衛”千戶陳定後,張詠等百人分批進了城。   陳定自開熙三年初派來洛陽,潛伏已兩年,表麵上的官職是守洛陽北門的都尉。   在千戶陳定安排的一處城中大宅院住下來後,張詠問侍立身前的陳定,道:   “陳千戶,最近洛陽可有何可疑人物?”   陳定行禮道:   “稟張指揮使,近月來卑職發現來自蜀國和唐國江南一帶的客商明顯增多。   其中最可疑者,一是一個來自蜀國的鹽商,報關上顯示是從我大周販運食鹽前往蜀國售賣的老商號,於十天前進洛陽城;   另一是一支來自唐國的藝伎團,應王節度使之邀前來府中表演。”   張詠心中一動,道:   “這來自唐國的藝伎團,你可曾看到她們其中一些人的長相?”   張詠將李芳儀的相貌向陳定描述了一遍。   陳定臉有尷尬的道:   “回張指揮使,當日聽聞唐國藝伎入城後,卑職立即趕去察看,卻也隻見到入城馬車隊伍的幾名仆從和婢女,未曾見到如指揮使大人所說的這名女子。”   張詠點點頭,問明了這唐國藝伎團下榻之處,心想看來還是要自己等人,這幾天在洛陽仔細探查方可。   張詠吩咐道:   “長途跋涉勞累,且休息幾個時辰,入夜後,兄弟們前往洛陽城中四處打探消息,須小心謹慎,切記不要讓王全斌知道我們來了。”   百名龍驤衛屬下齊聲應諾。   張詠走入廂房,運功小憩了二個多時辰。見夜色已深,張詠當即換了套夜行衣,從宅院中潛行出了府,在洛陽的夜色中穿行起來。   洛陽一名起始於戰國時期,因地處洛水之北,水之北謂“陽”而得名。   唐武則天時,為擺脫及打壓關隴門閥勢力,遷都洛陽,號為“神都”。   張詠在洛陽城夜色中疾行了約小半個時辰,翻越了許多宅院,來到了城中心規模宏大的節度使府西側一處宅院,唐國藝伎團便下榻此處。   張詠身形似鬼魅一般,避過幾個府中巡夜的守衛後,潛到了有燈火映照的後院主殿旁,順梁柱縱身而上。   在屋簷下竄行了一段距離,張詠探頭從木窗隙縫中往裡窺視,心道:   “果然是她!”   隻見唐國永寧公主李芳儀身穿華服,正坐在殿中木椅上,幾名婢女侍立在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芳儀默然坐了良久,開口道:   “你們去燒些熱水來,本公主想要沐浴一番。”   幾名婢女應諾後,退出了殿去。不一刻,已將殿中西南角放置的一隻橢圓型大木桶清洗乾凈,並漸次注入了白氣氤氳的熱水,灑了許多院中剛摘的花瓣。   李芳儀走下坐椅,來到木桶旁邊,開始寬衣解帶。   殿外屋簷下窺視的張詠連忙轉開了頭去,起念就此離開,然而又盼望能從李芳儀嘴裡偷聽到些隱秘情報,當即潛伏靜聽。   一陣窸窸窣窣的解衣之聲之後,水聲輕微響起,李芳儀已裸身步入木桶中,沐浴起來。   就在張詠等待了二刻多鐘,失望於此次潛入將一無所獲時,卻聽李芳儀手拍水花,氣道:   “若不是為了皇兄的社稷大事,本公主真想一刀殺了王全斌這個奸賊!   我大唐以錢財支持他猶未滿足,竟然對本公主有非分之想!非要本公主痛罵他一頓,才知收斂,真是蠢材!”   殿中婢女無一人敢應聲。   李芳儀咒罵了一陣,亂拍水花的玉手停了下來,傷感道:   “我為何要生在唐國這帝王之家?自小便身處冷宮,稍長便要為這些軍國大事費心勞力!何苦來哉!   我寧願生在平民家中,相夫教子、平平淡淡渡過一生!”   張詠偷聽了半天,見無甚重要情報,隻知王全斌已與唐國暗中勾結,得唐國財物支持,應是準備起兵謀反。   正打算從房簷離開時,突聽殿中李芳儀道:   “張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