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景陽虎嘯(1 / 1)

職業隻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如果可以選擇,楊長很想換個行當,他剛學了半年打獵,就被拉壯丁去獵虎。   景陽岡鬧虎患,鄉裡獵戶有一個算一個,全被裡正強征去除害。   這就像小學沒畢業,卻被班主任送去高考。   能出成績?   裡正雖然不是官,但在鄉裡一言九鼎。   敢說不去?   楊長起初沒在意,以為跟著混能學點本事,然而現實卻很殘酷。   三個月時間,景陽岡的大蟲沒捉到,反折了獵戶、鄉勇十數人。   有了鄉民們血的教訓,無論獵戶還是青壯都生怯,大家都對捕虎很消極。   虎患不除,威脅周邊。   當消極行為傳到縣裡,知縣老爺聞之雷霆震怒,即著差官到景南鄉問責,給獵戶們安排了一頓棍棒。   去年楊長家鄉鬧瘟疫,父母兄弟先後染疫病故,他沒了依靠隻得背井離鄉,投奔在景南鄉從叔楊德家中。   楊德有一家老小要養活,若受棒責打壞身體要影響生計,便說服侄兒楊長代其受罰。   楊長寄人籬下,隻得硬著頭答應。   他雖然年輕體健,但一人吃兩份棍棒,事後也下不了床。   楊德從鄉上請來郎中,楊長已趴在床上睡熟。   “嘶...”   “我尼瑪...好痛...”   那郎中剛用手一碰,楊長突然脖子往上一抬,喊了一聲就昏過去。   “大夫,三郎他...”   “無礙,令侄脈搏強勁有力,不愧是熬過瘟疫的人,命可真夠硬的。”   “那...”   “金瘡藥繼續敷,我給開兩劑藥煎好內服,休息幾天就能下地。”   “好好...”   楊德把郎中送到門外,其妻盧氏拉拽他的衣襟,怯生生問:“三郎真的沒事?下午他吐了好幾口血...”   “郎中都說沒事,你瞎擔心作甚?應該吐的淤血,等會殺隻雞補補。”   “哦...”   楊德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感嘆侄兒命硬,尋思自己吃下那二十棍,就算不死也要殘廢。   楊長的命其實不硬,郎中沒到就咽了氣。   剛才那一聲叫喚,是另一個時空的靈魂,猝死後穿越在楊長身上。   再次被痛醒,已是傍晚時分。   起初,楊長以為是職業病,是久坐引起的腰背酸疼。   但是這疼痛的滋味,與久坐的痛感不一樣。   睜開眼。   昏暗視線裡,環境很陌生。   楊長卻沒有慌,被疼痛占據大腦,沒精力去想別的。   短暫清醒的間隙,他才慢慢意識到不對,周遭看到的一切,實在太古樸了些...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身古裝的楊德進屋來換藥,楊長才確認自己沒做夢,而是實打實穿越了。   一定是原來日子清貧,上天給了我重活的機會。   床上養傷這幾天,楊長隻接觸到楊德及妻兒,但他仍通過多聽少問,簡單了解到些情況。   此地名為景南鄉,為大宋陽穀縣治下。   楊長寄居在族叔楊德家,幾天前替楊德吃了衙門限棒,所以才趴在床上養傷。   宋朝,皇帝是趙佶,身在獵戶家...   雖然摸到一把爛牌,但楊長一點不慌。   他看過的小說可不少,像這種出身不好的開局,大概率有金手指或者係統。   白天各種嘗試,沒發現金手指。   到了夜裡,楊長輕聲呼喚係統,卻隻窗外蟲鳴回應。   我得耐心一點,穿越者哪能沒福利?   也許係統還在加載,一定是這樣。   楊長在家躺了八九天,直到已經能下地活動,所謂的係統都沒出現。   “不應該啊...”   “三郎,看你氣色不錯,應該好些了吧?”   “啊?還行。”   “還行就好,今晚你得跟我去值夜,出門前吃飽些...”   “哦...”   楊長到屋外曬太陽,恰好從碰上回家的楊德,看到侄兒能下地活動,緊繃的臉瞬間展顏。   獵虎有喪命風險,消極怠工要吃限棒。   領了任務的獵人、鄉勇迫於壓力,在山腰路旁設下陷阱等大蟲自投羅網,順帶提醒過往行人結伴過岡。   像這樣高風險工作,鄉裡不能逼獵戶、鄉勇去送死,縣衙官兵也都是惜命的主,也沒人自告奮勇去打虎,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每當知縣問及此事,掌事差官就下鄉問責懲戒。   楊長被打得不能下地,後麵衙差打限棒都拿捏著分寸,畢竟打壞了獵戶沒人做事。   如果鄉裡酒菜安排得好,或者懈怠的獵戶願使銀子打點,甚至可以免除皮肉之苦。   楊德在鄉裡屬於外來戶,名下幾畝些薄田養不活全家,隻能靠打獵彌補生計問題,他舍不得拿錢去打點,所以值守時積極認真。   即便做事找不到毛病,也有他楊德花錢的地方。   鄉裡在冊獵人原有十四人,可惜前幾次捕虎期間折了大半,現在算上楊長也隻剩六個,每天早晚都會輪崗一次,每次由兩名獵人值守。   楊長在大名單之內,不會因為受傷就不排班,楊德要麼自己去頂班,要麼請人幫侄兒代班。   這種危險任務,不是說幾句好話就行,要真金白銀才有人幫。   人數少,輪的快。   楊德花錢花得肉疼,所以看到楊長情況好點,就立馬催他‘復工’。   天邊日頭西斜,叔侄倆扛著獵叉去接班。   兩人在山道走了半裡路,楊長突然在一塊巨石邊停下,隻見石上赫然刻著‘景陽岡’三個字。   “你停下作甚?快到時辰了。”   “哦,就來...”   聽到楊德在前催促,楊長應聲抬腳跟了上去。   楊長常聽叔、嬸罵大蟲害人,他也知道大蟲就是老虎,但不知道是景陽岡之虎,暗忖這裡莫不是水滸世界?   相對於宋朝歷史,楊長更熟悉水滸故事。   景陽岡老虎尚在,也就是武鬆還沒出現?   楊長沒有係統傍身,便閃出抱武鬆大腿的念想。   轉眼間,叔侄倆走到山腰伏擊點,他們與交班獵戶寒暄了幾句,便立刻更換虎皮衣作偽裝。   楊德自己先完成變裝,跟著又幫著傷勢未愈的侄兒穿戴,同時提醒道:“這幾日我們盯得緊,那畜生沒機會害人,現在應該餓得饑腸轆轆,咱們夜裡得打起精神,旦有風吹草動,就舉火喊人支援。”   “哦。”   “這虎皮衣頗重,你背上傷疤沒完全脫痂,夜裡若是難熬也得堅持,需熬到明早換崗才能脫,也不知道這憋屈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唉...”   “我省得的...”   楊長不確定身在水滸世界,更怕說出武鬆引起楊德懷疑,就沒有出言安慰這族叔。   楊德話尾滿是無奈,楊長內心突然有所感慨,便忍不住喃喃自語:“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隻不過是我們替別人負重前行...”   “嗯?你說什麼?”   “我是說黑夜終將過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孽畜也自有人收拾,會回到正常生活的。”   “嗬...”   楊德聞言淺淺一笑,打趣道:“三郎挨了一頓打,說話倒是利索不少,不過你說得有道理,隻要咱們好好守著,餓都餓死那孽畜!”   黃昏時分,夕陽餘暉燃盡。   景陽岡上,林木高大,光線晦暗。   倦鳥歸巢不久,林間突起妖風。   “怎麼起風了...”   “哪裡不對麼?”   楊長不以為然的語氣,聽得身旁楊德蹙起眉頭,並沉聲說道:“我曾聽鄉上先生說起,但凡世上雲生從龍,風生從虎,這岡上又有大蟲...”   “嗷嗚!”   楊德話還未盡,岡上一聲震耳虎嘯,驚得倆人汗毛聳立。   “五叔!”   “是那畜生在咆哮,但聽聲音離我們尚遠,快去提醒大夥靠近些,若大蟲跑來吃了陷阱,他們得及時趕來支援。”   “誒。”   楊長一邊起身回應,一邊往鄉勇值哨點移動。   途中老虎不時發出咆哮,也不知它是餓慌了的緣故,還是遇上了宿敵武鬆。   等回到楊德身邊,虎嘯之聲已經沒了,剛才的怪風也無影蹤。   剛剛猛虎咆哮山林,震得岡上夜蟲不敢啼鳴,此時周圍一片寂靜。   約一炷香功夫,斜前方的林間山道,突然傳來一陣窸窣。   “五叔!”   “先別慌,這聲音不太對,你看那灰蒙蒙身形,好像是個人...”   “是人?”   楊長心臟狂跳,難道來人是武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