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了,還是癲了?好好官飯不吃,守個城門有多累?有我們種地辛苦?端好你的飯碗!” “可我做得沒意思,想去孟州尋武都頭...” “能活著就好,要多有意思?”楊德聽得吹胡子拍桌子,跟著厲聲質問:“武鬆殺人成了流配,你老惦記他作甚?” “可沒有武都頭,就沒有侄兒現在...” 盧氏見狀也來勸說:“三郎,人情是還不完的,但凡能吃官飯,就千萬別當百姓,你可知那新知縣才剛上任,就學汝州大搞‘公田’,貧地、荒地也得平白交租,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指望你能幫襯一二...” “可我即便繼續做弓手,也養活不了...” “與他說這些作甚?” 楊德瞪了盧氏一眼,怒氣沖沖的說並威脅楊長:“我楊德有手有腳,我家不要你來養,你能養活自己就夠了,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要是辭了弓手挨了餓,那你就不是我侄兒,更不要求我收留,自己想好再做決定!” 好好一場離別,鬧得不歡而散。 本身與楊德沒多少親情,這威脅對楊長根本不管用,他弓手是不會再做了。 楊長回到縣裡,想起嬸子盧氏訴苦,特意向縣衙相熟的稅吏,打聽了所謂的‘公田法’。 公田法,來源政和初年,朝廷新設的稻田務。 起初僅在汝州試點,即將選定可種稻的田土,然後核查百姓手中田契,且層層輾轉追尋,直至無契可證田屬,超出原始田契的土地則稱為公田,種該地即為佃戶,須按量交納公田錢。 北宋禁止土地買賣,但土地作為農耕生產工具,有餘錢的百姓都願置田買地,就像後世對買房那樣執著,這就造成大多田地買賣不合法,但約定熟成也沒人當回事。 趙佶在位時生活奢靡,宮廷用度常常超過稅收限度,逢迎的官員為了討得皇帝歡心,便想了這些新法子盤剝百姓。 而此時陽穀縣的公田法,更在之前做了‘升級’補充,天荒、逃田、廢堤、棄堰、退灘、淤地、湖泊等,都被列為公田攤在百姓身上,不管收成皆按美田標準強征田租。 聽完那稅吏介紹,楊長一股怒氣直沖腦門,心說這特麼跟明搶沒區別,難怪北宋末年到處都在造反,難怪金人可以一路平推,這王八蛋法令一出來,誰還會擁護趙宋王朝? 真要說,也有。 朝中那些貪官汙吏,朝外祝家莊這種豪強,他們作為利益所得者,自然希望大宋萬萬年。 楊長黑著臉往班房走,準備收拾自己行囊衣物,然後向衙門請辭去孟州。 結果剛入大舍,就看見徐濟與嚴槿在內,其餘舍友都不在。 什麼情況? 領導下基層? 徐濟看到楊長,連忙打起招呼:“三郎回來了?嚴都頭正找你呢。” “嗬嗬,三郎真是孝順,時不時去省親...” 滿臉笑容的嚴槿,看得楊長十分詫異,心說我們沒這麼熟吧?難道嫌我頻繁請假,要拿老子立威? 哼哼,既然你找過來,省的我上門請辭。 “嚴都頭,我...” “欸,有話遲些說,恩相要見你。” 嚴槿說話間站起來,抓住楊長的手往外走,臨行前還不忘與徐濟客氣,“我們回頭再聊。” “嗯?” 楊長忙與徐濟交換眼神,好像在說這什麼情況?我請個假就驚動了知縣?徐濟則迷茫地攤開手心。 去見知縣路上,楊長忍不住好奇。 “嚴都頭,這究竟...” “你別緊張,恩相很好說話,是好事。” 嚴槿和藹得像個老大哥,這讓楊長更是雲裡霧裡,心說我與新知縣都不熟,能有什麼好事? 楊長腦中裝滿疑惑,一時間也忘了請辭的事。 暈乎乎來到縣衙二堂,乾瘦的張知縣已等在那裡,楊長與嚴槿入內見禮,對方遂令兩人坐下說話。 “恩相讓你坐,伱就大方坐下。” “哦...” “楊長,家中排行第三,現年十九歲,去年被前都頭武鬆引薦,到本縣出任弓手,沒錯吧?” “沒錯,知縣相公您這是...” 楊長情不自禁站了起來,張知縣急忙對他擺手示意。 “別拘著,放寬心坐著,本官來陽穀時間不長,到聽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是個可以培養的好苗子,嚴都頭,你說呢?” “恩相所言甚是,我觀察三郎已經很久,吃苦耐勞、武藝不錯、辦事乾練,完全符合晉升條件,我正需要個好幫手。” “嗬嗬,既是嚴都頭極力舉薦,升隊頭這件事就定下了,楊隊頭,你得請都頭喝酒啊...” “啊這...” 楊長本以為要拿自己立威,萬沒想到竟是升職前考察談話,難不成真是方紳做了交接? 看見楊長愣在原地,嚴槿起身笑著來打圓場。 “三郎升任隊頭,都裡要為他慶賀一番,這個酒還是我先請,後麵再禮尚往來。” “還是嚴大都頭講究,我今天可把小楊交給你了,要是他在你手下受了委屈,本官可拿你是問啊!” “哪能呢?恩相盡管放心,以後三郎就是我親兄弟,三郎,你也快謝恩相。” “哦...多謝恩相...” 本來準備辭職,結果反而升職。 反轉來得太突然,也來得太不真實。 楊長不知如何走回住處,直到在徐濟處問到些情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來這兩日嚴槿正在熟悉部下,楊長由於請假省親不在縣裡,他就向徐濟側麵了解了情況,這廝講了不少楊長的事跡,其中還包括認識京中貴人這事。 “四哥的意思...” “張知縣與方知縣一樣,陽穀縣不是他們的終點,交好你搭上蔡京或楊戩,對他們仕途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小子真是運氣好得出奇,以後四哥還得靠你照拂。” “四哥休要打趣,我與那人根本不熟,你就不怕引人誤會?” “不熟才要去混熟,別人想要這種機會都沒有,我相信你再請假去東京,嚴都頭必欣然應允。” 徐濟越說越來勁,楊長卻蹙眉提醒道:“會不會是方知縣...” “絕無可能,所謂人走茶涼,方紳當初若真舉薦,不會讓你等到現在,對了,你什麼時候去京城?也帶四哥去長長見識?” “嗯?我去京城作甚?即便真能攀關係,人住哪兒都不知...” “以前在哪裡遇到,就再去守著好了,或者去蔡京、楊戩府外守?” “去去去,越說越沒邊...” 楊長原本想請辭去孟州,卻突然被升職打斷計劃,便尋思再幫襯楊德一段時間,等到武鬆上了梁山再去投奔,此時去孟州沒準要被斥責。 也許是徐濟虎皮扯得夠大,楊長在被提拔為隊頭第二天,嚴槿就把他從班房的大舍,安頓到一個單間居住。 雖然沒和武鬆那樣抵足而眠,但嚴槿表現出的親近不輸武鬆,他讓都裡兄弟輪番請酒慶祝,楊長再也不用風吹日曬。